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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不符合规矩。

但不符合规矩吗?

刘尧诲身为一省巡抚,牧守一方,还真有独断专行的权力。

所以此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裁决权在中枢,至于裁判的标准,只有一个,那便是入国库的金额。

可笑的是,偌大的漳州月港,隆庆六年(也就是去年)入国库的税金居然不足五千两银子。

只能说这帮官吏是真的狠,守着偌大的金山却说是勉强维持。

若你是户部尚书,去年下面交上五千两银子,今年另一个人却给国库交上五万两银子,你说你支持谁?

这哪里是坏了规矩,这分明是举措有效,治理有方啊!

当然,李澹的三板斧还没完,此前帆船卸货后都需要去指定的船家摆渡送货,如今却是不用,任何百姓都能送货,而且不仅可以走水路,还能走陆路。

老魏则在李澹的授意下,利用位置优势,直接组建起了“顺风货行”。

货行将新乡本地人与外来流民组织到一起,有车有船的可以用自己的,没车没船的,可向货行来借,每日付出租金即可。

加入货行的人,会受到县衙壮班以及新乡本地不知名武装组织的保护,百姓收入有保障,番商运货也心里有底。

如此一来,原本转运税的收入,基本上尽数从都转运使司到了老百姓头上,原本偏僻的新乡,一时间,竟成了百姓口中的宝地,大小商贩云集新乡,摆摊的、开店的,比比皆是。

至于都转运使司,心里虽有怨气,但接手了上岸税的一块,倒也不亏,毕竟番商给钱痛快,可比与一大帮村民打交道好多了。

正所谓木已成舟,市舶司的人想扛着不接受,可架不住都转运使司的人已经上门收税去了。

这哪儿成,若是钱都被收走了,从都转运使司到巡抚衙门,市舶司可是连毛都捞不着了。

于是,收税这个活儿居然也开始内卷起来,市舶司与都转运使司这两个衙门更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刘尧诲的巡抚衙门与林悟贤的海道衙门天天都要处理双方的争端。

最后就是缉查税,县衙壮班的部分依旧保留,但是原来属于巡海道的部分,此次却是转给了都指挥使司。

说起来巡海道与都指挥使司在职责上稍有重叠,双方都能调动地方卫所与募兵来的备倭兵。

但巡海道的权力主要集中在海上,而都指挥使司则是全方位的,加上许多备倭兵的军官原本便是卫所军官,或者都指挥使司的军官。

所以,真正利益受损的只有那些与林悟贤走的近的巡海道兵备的官,那些原本便在都指挥使司与卫所中担任军官职务的人,倒是因为分钱的人变少,反而更肥了。

新建码头仓栈耗时十日,公文发布到执行耗时十日。

李澹从头到尾只用了二十天时间,便将整个月港的桌子给掀了,大块蛋糕重新分配。

若要说李澹成功的原因,那便是快,雷厉风行说的便是如此,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已是将所有事情都促成事实,生米煮成熟饭。

你不予配合没关系,自有他人抢着配合。

有人阻碍也没关系,因为李澹只靠拳头说话。

李澹瞄准的目标都非常精准,他要动的,就是油水最厚,但却实力最弱的市舶司。

而拳头比他还大的卫所与都指挥使司,则必须怀柔。

衙门里受伤最严重的当然是市舶司,以及巡海道兵备,油水基本上缩水九成。

都转运使司也受影响,但在李澹的有意偏袒下,在上岸税收取中使了些手段,加上市舶司本来能派遣的官员人数就比都转运使司要少的多,所以大部分的上岸税都被都转运使司收走。

都指挥使司和卫所的兵油子,则是最受益者,油水反而提高了一两成。

于是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天天有人到县衙去闹,巡抚衙门天天有人告状,海道衙门频频下令要求出兵取缔新乡分港。

可所有的兵卒却全都按兵不动,没有任何人想去执行海道衙门的这道命令。

整个月港在经过了十天翻天覆地的变化后,居然达成了一个诡异的和谐。

事已至此,刘尧诲也不得不佩服李澹的执行力,什么叫雷霆手段,什么叫兵行奇招。

李澹这种打法换做其他官员是肯定不敢的,刘尧诲都难以估量这二十天里李澹究竟得罪了多少人。

他这个巡抚衙门早就收到了无数状告李澹的折子。

可如今木已成舟,即使李澹真的被贬下去了,月港的新格局也已形成,不会再有第二个如李澹这般气魄的人出来,犯着众怒,再次将这微妙的平衡打破。

这晚,刘尧诲也书了一封折子,将此次事件原委详细说明,他在最后写道:

“李澹此子胆气非常人,可为叔大(张居正的字)刀俎,当保!”

将写好的折子连同这十日收到的税银,一同着快马发往京城。

“税银共七千九百八十两,现已全部装车,刘大人,是否启程?”

“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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