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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倒很符合这三种“因男方有严重硬伤,而女方不得不退婚”的极端情形。

历史上在崇祯元年时,朱由检为精简驿站,对全国三分之一的驿站进行了裁撤,李自成因丢失公文而失业。

同年冬天,李自成因还不起举人艾诏的欠债,被艾举人告到米脂县衙,县令晏子宾将他“械而游于市,将置至死”。

幸由亲友救出后,同年年底,李自成杀死债主艾诏,接着,他因见得妻子韩金儿和村里一个名叫盖虎的男人通奸,便又杀了妻子。

两条人命在身,官府不能不问,吃官司不能不死,于是崇祯二年时,李自成就与侄儿李过逃到甘肃投军。

当时,杨肇基任甘州总兵,王国任参将,李自成不久便被王国提升为军中把总,然而就在同年冬天,李自成因欠饷问题杀死参将王国和当地县令,发动了兵变。

“男女双方中有一方或有犯奸盗”——李自成杀债主艾诏。

“男方因事逃亡”——李自成与侄儿李过逃往甘肃投军。

“男女双方中有一方因故身亡”——李自成因欠饷杀死参将王国和当地县令,发动了兵变,正式变成了流寇,在大明户籍上已经等同于“不存在这个人”了。

而且李自成从小就家境贫寒,小时候还曾被舍入寺庙当小和尚,并给本邑艾姓地主牧羊度日,亲生父母早早就去世了,相当于他家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当主婚人。

如果她能跟李自成定亲,待几年之后他逃去甘肃投军的时候再走法律程序退亲,拖到她年纪大起来了,这结婚的事儿不就相当于给搅黄了吗?

更妙的是,如果李自成先是跟她定了亲,后来又成了流寇,那大明官府势必是要调查田弘遇这个名义上的“亲家”的。

到时,她就算不想跑了,恐怕她家老爹也会反过来鼓励她跑路。

那问题的关键是,怎样在天启六年的时候,就让田弘遇同意让她跟还在当驿卒的李自成定立婚书呢?

这事儿可不好办啊。

田秀英皱起了眉,就算能忽略经济上的客观条件,“远嫁外地”这一条在田弘遇那里就过不去。

她听吴夫人说起过,由于大明官场极重地域之分,桑梓之谊,故而大明官员在姻亲上更是将“同乡”看作婚嫁的必备条件之一。

谁要是将女儿远嫁外地,即使两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那也是要在背后被人戳脊梁骨的。

譬如,万历朝的宣大总督郑洛就曾因为将女儿远嫁而被人诟病。

当时,吏部文选郎中蒋遵箴在在京丧偶,听得兵部侍郎郑洛有女及笄,便请托王篆求娶。

恰好宣大总督有缺,而吏部清吏司又主管官吏的选拔和升降,于是郑洛便同意将女儿许配给了蒋遵箴,婚配不过五日,郑洛果然就得了宣大总督的任命。

只是士大夫们议论起此事时,重点倒不在郑洛卖女求官,而是蒋遵箴乃广西全州人,郑洛乃北直隶安肃县人。

大家都觉得,为了宣大总督一职,就将女儿嫁往万里之外,实在是令人不齿。

至于蒋遵箴是二婚丧偶,而那位郑小姐却是刚刚及笄的这一点不相配,却是没什么人提起。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大明的地域歧视可比现代社会还要严重得多,现代人的地域歧视大多还是根源于财产和资源分配,虽然改革开放三十年了,但是城乡差距还是一时难以弥补的,这也还算是情理之中。

而大明的地域歧视,跟每个地方富裕程度的关系并不大,很多时候就是单纯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女跟外地人结亲而已。

因此田秀英可以肯定,若是自己落选,田弘遇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远嫁的。

而若是要嫁在扬州本地,那要正正好好遇到一个既能让田弘遇满意,又跟她年龄相仿的“未来流寇”作未婚夫的概率,可就是小到忽略不计了。

田秀英晃晃脑袋,决定再换个思路。

想用“定亲再退亲”这一策略洗白未婚身份的难度系数显然太高,还是靠自己吧。

不如待落选之后,在从北京回扬州的路上逃跑?

也不行。

如果是走陆路骑马坐马车,倒或许有机会。

但依照晚明这光景,从北京回扬州必然是要坐船的。

古代陆上运输只能依靠人力和畜力,速度缓慢,运量又小,费用和消耗却甚大,所以大宗货物都尽量采用水路运输。

中国天然形成的大江大河大都是从西往东横向流动的,但是在黄河流域历经战乱破坏,而长江流域得到开发以后,中国就逐渐形成了经济文化中心在南方,而政治军事中心在北方的局面。

为了保证南北两大中心的联系,保证南方的赋税和物资能够源源不断的运往京城,开辟并维持一条纵贯南北的水路运输干线,对于历代朝廷就变得极其重要,大明亦是如此。

朝廷早在淮安府城中心专门设立漕运总督和下属庞大的机构,负责漕运事宜,在海运和现代陆路交通兴起以前,京杭大运河的货物运输量一般占到全国的四分之三。

而扬州则是大运河江南一段的中心城市,正所谓因运河而生,因运河而兴,也因运河而盛。

扬州自古以来,地势北高南低,上游淮河经扬州古运河流入长江时,水势直泻难蓄,行走运河的漕船、盐船常常在此搁浅。

春秋末年,吴王夫差为了与中原的晋国争霸,开凿邗沟,作为北上据点,并在城下开凿运河到末口,沟通长江与淮河,以运输军队和辎重,由此被认为是大运河的开端。

经过隋唐与蒙元的几番改建与发展,江淮以南八道的漕粮均由扬州北上,扬州已成了名副其实的交通枢纽。

万历二十五年,江都运河南门二里桥一带水势直泄,为盐槽梗,当时的扬州知府郭光复为了改变这一状况,沿河舍直改弯,将原来近两百米长的河道变成了一千八百米,以增加河道长度和曲折度的方式来抬高水位和减缓水的流速,后人称该段河道为“三湾子”,堪称“三湾抵一坝”。

至此,扬州城内古运河水道北达湾头,南至瓜洲入江,可分为城南运河、三湾、瓜洲运河这三个部分,湾头向西至黄金坝,再向南依城郭的大水湾至宝塔湾河段,为城南运河;宝塔湾以南至扬子桥河段为三湾;扬子桥至瓜洲入江河段,古称伊娄河,亦为瓜洲运河。

扬州的水路交通这样方便,田弘遇如何会舍易求难,反去走陆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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