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为何不乘胜追击?”一场简单的会议后,杨副将私下里找贾琏询问,可见情商。
贾琏对这个问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绕了个弯子道:“神机营火器为主,这一战消耗的药子不多,确实可以乘胜追击,再打一仗就得断顿了。今后神机营注定要扩大规模,京营三大营一定会进行调整重新组合。神机营能不能成为京营主力之首,工夫在局外,不是看你战功多少就能决定的,埋头干活很重要,抬头看路更总要。”
贾琏的话引起了杨副将的深思,如果他听了不以为然,这人今后成就有限了。
承辉帝表示要最快的速度平息民变,那是皇帝的心思。但你真的这么做了,皇帝心里会不会有别的想法,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更别提同僚、上司们会怎么想。事情不顺利的时候,那自然无话可说,事情顺利的时候,同僚和上司有没有分润一下的想法呢?
“欲速则不达,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遏制教匪的势头,稳住局面后,一点一点的压过去。别看叛军在野战时不行,真要据城而守,麻烦还是很大的。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缓缓前压,同时催促后勤以及中军尽快跟上。当然我们也不是一点事情都不做,收复肥城,拉平河南地的战线。聊城在河北,我在军报中请说明情况,岳大帅那边应该有布置。”
杨副将听的心悦诚服,他知道不是心腹,不会跟自己说这些。
别看贾家在军中的势力不如当年,但是贾家留下的威望很大。贾琏出现后,在军事上的表现,一开始都被看做是家学渊源,这一次来山东,抓住战机一举正面击溃教匪,整个评价都会上升一层,进入所谓的不输先祖的阶段。
杨副将这种没啥根基背景的人,正常情况一辈子就是个副将了,想上进太难了。如今抱着贾家的腿,混個总兵不难的。
“大人,山东这边怎么讲,聂巡抚和齐总兵怕是难逃罪责。”
杨副将这个问题给贾琏干沉默了,放眼全国,地方驻军的战斗力恐怕都烂掉了。但这能怪地方驻军么?贾琏心里很清楚,强干弱枝并不是国策,只是长期的和平之下,地方腐败的结果。历史上有无数先例,地方做大后,中-央难以制衡。所以,皇帝乐见其成吧?
从皇权的角度看问题,地方做大才是最需要防备的。
就近代史而言,清朝的统制者为了镇压太平天国,不得已放权地方,湘军淮军,成了事实上的军阀。搞到庚子年,东南互保都出来了。换一个角度看问题,近代中国的孱弱,清政府无疑是首恶,但是曾国藩李鸿章这一类领一时风骚的大人物,就没有责任么?
清朝推翻后,北洋和后来的国-民政-府,为改变这个国家做了什么?
说到行军打仗,杨副将是熟手,但是说到谋略层面,他对贾琏非常服气。
对于贾琏的安排,杨副将自然坚决执行。休息一日,杨副将整军出发,留下迅雷营在平阴县,前军主力往东。
中军方面,距离济南还有三天的路程,接到贾琏的战报后,岳齐兴奋不已。能够在野战一举破敌,看似糜烂的大局一下就稳住了。平叛就是这样,先求稳定,剩下的就是细活了。
有了郧阳之战的例子后,岳齐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是过去那种心态了。跟草原上的部落作战的心态也完全改过来了。看了战报中贾琏已经主动派人以他的名义联络徐州方面,岳齐更是连连点头赞许,对着一干部下称赞。
“贾琏用兵,灵活谨慎,大局清晰,为先锋屈才了。平阴一战破敌主力,形成了对我军极为有利的态势,我命令……。”
岳齐也是老行伍了,对于突然出现的战机,当然不肯错过,立刻进行一番调整,中军分出两路人马,一路往聊城、商丘方向,在当地驻军的配合下,堵住教匪往黄河以北发展的势头,另遣一军,奔赴潍坊一线,堵住教匪深入沂蒙山区的可能性。
当初在郧阳吃的亏,这次不能再次上演了。
同时岳齐还给承辉帝上了一道奏折,要求皇帝别让贾琏继续当先锋了,他该干的事情是监督地方,恢复民生,如同在郧阳那样搞一场。
你别说,你真别说,八百里加急的战报进京时,正赶上内阁会议,承辉帝接了捷报后,兴奋的捏紧拳头,转了七八个圈子,才算是平静下来。在仔细看了岳齐的战报后,承辉帝真动心了,按照岳齐的说法,贾琏有安抚地方恢复民生的经验啊,不能浪费不是?
内阁五个大臣们自然也都看了战报,但是每个人的心思是不一样的,别说高兴了,有的人内心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面子上还要维持着平静。
“好好好,贾琏不负朕望!”承辉帝此刻的心情极为愉悦,忍不住在各位阁臣面前炫耀一番他的识人之明。最重要的是,贾琏在奏报中有一句话,【前军胜在乘敌立足未稳,匪势犹盛,急切之间,难以速胜。宜稳住局面,不使蔓延,南北对进,压缩贼势,最后全胜。】
这是一个从战略上对于局势进行分析的奏报,承辉帝对于贾琏在大胜之后,还能有如此清醒的认识深感欣慰。
因为一份捷报,整个战局稳定的格局形成了,接下来白莲教肯定没有精力向外扩张了。从过往的经验看,接下来白莲教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个是固守地方,打退官兵,甚至形成政权。另一个就是流窜了。
其中流窜是最麻烦的事情,尤其是在此刻的地方军备糜烂的大局之下。
说的难听一点,运河沿岸都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其他的地方就别说了,全国范围内就是一个巨大的干柴堆,有点火星子就能形成燎原之势。这也是为何白莲教在济宁得手后,短时间内快速扩张的原因。如果不是内斗,恐怕大半个山东都被占了。
从孔照的视角看贾琏的这份详细的奏报,看完之后可谓心惊胆战。其中贾琏综合了大量被俘教匪的审讯内容,得出一个结论,官兵因上官盘剥而生计难以维持,心生怨恨从贼,寻常百姓如何?
不能说民生艰难是首辅的责任,但肯定不能说一点责任都没有吧?不能都推给方白衣,又不是驴象两党,互相指责对方搞坏了国家。
在首辅的位子上坐了几年,孔照对于全国的情况是有个大概认知的,只不过没有想到,实际情况如此严重。不说山东了,陕甘二省,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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