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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的废墟街道上,嘶吼声打破了夜的静谧。

陈明夜躲在废墟堆中的水泥板下,狭小的空间犹如一口棺材,连将腿伸直都做不到,两块废弃铁皮在头顶一卡,便是处简易的安全屋。

夜风抚过城市,发出阵阵鬼哭。

已经是生化灾变后的第七年了,谁也不知道这场灾难由何而发,又何时能够结束。军队,政府,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最原始的法则,优胜劣汰。

这座小城原本是经济繁荣的江城景区,但现在已经是满目疮痍,遍地都是丧尸与怪物。

陈明夜将破烂的道袍垫在脑后,拿出罗盘,透过缝隙凝视星辰,“下山已经六年了,走过大半的沦落山河,终于到这里了,师公我可以做到。”

正在他思考时,右手忽然传来钻心刺骨的疼痛。

摊开掌心,一方羊脂白玉牌深嵌在肉里,犹如心脏般诡异的咚咚起伏。数条漆黑血纹如小蛇般游动,扎入血管中,贪婪的吮吸血液。

一股煞气自陈明夜掌心而出,犹如凶狂恶鬼,在空荡荡的城市中无声咆哮。方圆千米内,尸群惊惧停步,在本能的驱使下向着相反的方向逃离。稍有灵智的凶兽巨狼们乖乖夹起尾巴远遁,唯恐避之不及。

陈明夜呼吸变得急促,额头上冒出一粒粒汗珠。玉牌每一次跃动,都在吸取血液,那是死神临近的脚步。而他依旧在咬牙硬撑,任由手臂变得干瘪,直到数分钟后,耳边传来嘶哑的声音:“小道士,放我出去!”

这一次他终于确认,之前的不是幻听,玉牌中真的有东西在说话。

陈明夜没有回答,而是迅速将掌心摁在桃木剑上。刺啦,犹如按在烙铁上一样,皮肉冒出焦糊的白烟,剧烈的疼痛使得他双目白翻,在鬼门关前伸头探脑数个来回,才算是终于活了过来。

他剧烈喘息着,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就仿佛是刚从河里捞上来一般。看着几乎被侵蚀殆尽的剑尖,低声到:“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六年前,在末日中苦苦支撑一年后,山门最终还是被丧尸攻破。被感染的师公在临终前将玉牌与罗盘传授于陈明夜,玉牌当中封印着一只千年僵王,唯有在封尸穴内才能将其彻底消灭。

而封尸穴的位置会随着尸气不断挪移,无异于大海捞针。整座山门在苦苦寻觅百年后,上代天师柳工道长终于找到了封尸穴的所在。但他自己的寿元也所剩无几,无力斩杀。于是柳工道长拼尽毕生修为,布下九宫锁气阵,将封尸穴牢牢锁在江城当中。临终前在山门中留下了江城的所在以及星象罗盘。

当代天师青神道长准备带人下山时,生化灾变爆发,大批难民逃上山门,为了庇护逃难民众,斩尸之事一拖再拖,直到山门崩碎。

玉牌封印流传近千年,封印早已是摇摇欲坠,青神道长以自身修为强行拖延时日。当僵王破玉而出之时,这个被丧尸攻占的世界就会成为它最佳的养尸地,到时候真就是群魔乱舞,人类本就渺小的生机,将彻底荡然无存。

武功山与江城横跨万里,原本一日的机票,在末日中,陈明夜走了整整六年了。在每次想要放弃时,耳边总会传来师公当年的教诲“盛世闭关修道,乱世下山斩邪。路见不平问本心,当出手时需出手。明夜,接下来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时至今日,亦不敢忘。

陈明夜虚脱的睡去,刚闭上眼,失重感如潮水般涌来,疲倦的身体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拉入地心,在黑暗中不停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睁眼时,一轮破损的血月悬在夜空。毫无征兆,天空中哗啦啦下起血雨,脚下大地的尘土被血雨冲刷,露出一颗颗惨白的头颅。它们深凹的眼眶内已经失去了神采,嘴角挂着莫名诡异的微笑。

在颅海的正前方,一口古井散发着幽幽鬼气,陈明夜快步向它走去,那肯定就是封尸穴!

可越跑,它距离的便越远。直到陈明夜跑到无力停步时,它却莫名消失。周遭忽然变得漆黑压抑,一抬头,正是那熟悉的井口,而井中的自己,正在诡异微笑。

“啊!”

陈明夜从噩梦中惊醒,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踉跄推开卡口,天已是大亮,街道上空空荡荡,那儿还有半分丧尸的影子。

沿着废墟向东走,一边搜索食物一边前进,今日不知为何,没遇到过一只丧尸,顺利的简直像是在做梦。

走到天桥拐角处,前方破败的超市中,忽然发出细细簌簌的响动。

蹑手蹑脚的走近,发现超市大门敞开着,一眼就看见个六七岁左右的小女孩沿着货架寻找物资,准确来说应该叫搜刮,只要是货架上的东西,也不看是啥,一股脑的全往背包里塞,没一会就装不下了,让人哭笑不得。

陈明夜观察了几分钟,开口提醒到:“小姑娘,你拿的食品几乎全都过期了,左上角的压缩干粮,各种方便面可以带走,桶装的少拿些占位置,多拿些袋装的。还有矿泉水,你拿那么多劣质鸡尾酒干嘛?没有用。”

小姑娘连连点头,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眼睛瞪的浑圆,微微张着嘴巴,不敢说话。

“你家大人呢?就这么放你出来搜索物资啊?”

忽然,腰后传来一阵冰凉,“别动,站好了,不要逼我杀人。玲玲,过来。”

陈明夜立即举手投降:“无意冒犯,但是你们拿的都是过期食物,吃不了。”

江玲快步钻过来,悄悄说到:“姐姐,他不像是坏人。”

“你懂什么,闭嘴!”

说着,女人伸手拿过陈明夜的背包,看着鼓鼓囊囊的食物,不由的舒展眉头,“终于有食物了。”

陈明夜低声说到:“好歹给我留一口,三天不吃饭,会饿死人的。”

听到这句话,女人不由的嗤笑出声,“我们已经五天没吃饭了,不还活着吗?人都是逼出来的。”

陈明夜一本正经的说道:“可我是剖腹产。”

“嗯?”那女人一时间僵住了,脑子都转不过来,显然是CPU烧了。

趁此时机,陈明夜迅速转身肘击,将抵在腰间的铁矛打落。看着倒地的女人,没有攻击,而是伸手说到:“你好,我叫陈明夜,是一名道士。”

女人还想悄悄拔出腿边的刀,陈明夜另一只手在腰间晃了晃,露出黑黝黝的枪口,依旧笑意盈盈的说到:“你知道的,我不是坏人。”

女人投降的姿势很丝滑,很熟练。如果紧接着没有转身趴在车盖上撅起臀部,就更美观了。

陈明夜从包里拿出两盒饼干,将背包直接丢过去,“我真的是好人,相信我姐姐。再说了,我才二十一,你别想着老牛吃嫩草。”

女人面色一半羞红一半铁青,咬牙切齿的说到:“我叫江亭。还有,本姑娘今年也才十九。”

陈明夜哈哈一笑,玩味的说道:“看你刚才熟练的样子,不像啊。”

江亭更羞恼了,面色羞红,气的牙痒痒,同时确定了一件事,“你肯定不是坏人,坏人没有这么贱的!”

小江玲哭着抱住陈明夜,“别杀我姐姐,我们只是想给爷爷找点食物。”

陈明夜揉了揉江铃的小脑袋,看着江亭问到:“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靠着撅屁股?”

江亭羞恼的瞪了他一眼,说到:“这几年一直是爷爷照顾我们,他生病了,我们那片已经找不到任何食物和药了。我才不得不冒险带着玲跨区跑来这里寻找。而且,我也不靠那个活着。只是听别人说,那个姿势是求饶,能保住自己一条命。”

陈明夜狐疑的问到:“谁跟你说的,这么缺德?”

江亭低声到:“从前隔壁的王姐,只是,她死了。”

“对不起。”

陈明夜将武器还给江亭,耐心的指导到:“你看,超市货架上的这些黑斑,全都是鲜血干涸后的痕迹。还有冰柜里的手骨,都已经风干了。这里显然是刚灾难时就受到波及,连物资都没来得及抢就沦陷了。按道理讲,这里的丧尸不会低于三十只,属于极度危险的未开发区域。真不知道你们找到这里算是幸运还是不幸。要是再探索到下一个类似这样的地方,门一打开,你们就会被丧尸分食。”

江亭心里一阵后怕,郑重说到:“谢谢。”

陈明夜不知道的是,之所以没有丧尸,正是自己昨夜濒死的功劳。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冒失鬼,他一阵无语,明摆着是出来送人头的,本想一走了之,又想起临下山时师公的话,犹豫片刻,说到:“走吧,带我去看看老人家,说不定还有救。”

见江亭还在犹豫,陈明夜接着说到:“我想害你们,你俩还能活到现在嘛?小道我略通医术,说不定能帮上忙。修道之人,救死扶伤乃是福缘。”

江亭这才点头同意,“我带你回去。”

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早已没有信任二字,更多的是害怕,或者说,敬畏。也唯有对周围所有的事物保持敬畏,才能长久的活下去。

陈明夜看到了江亭的敬畏,反而更加放心了。

三人穿过街道,在残破的城市中小心穿行半个钟头后,来到一处桥边,下方深凹的河渠中密密麻麻全是丧尸,一眼看去,让人头皮发麻。

江亭解释到:“这是江城建设时留下的水道,后面被改造成了河渠,并在左右修建了斜坡。由于河床上全是泥沙,掉进去的丧尸无论如何也爬不出来,久而久之,就这样了。原本没这么多,昨晚也不知道怎么了,东边的丧尸群全都掉进了河渠里,几乎将河渠填满。所以我和妹妹今天才决定去东边碰碰运气。”说着,江亭熟练的扣住铁丝网的网眼,带着陈明夜沿着河渠边前行。

十分钟后,终于来到了目的地,一个废弃的小锅炉房。

锅炉房坐落在河渠旁,位置隐蔽,而且周围都是破旧的老小区,所以灾变初期也没有遭到爆炸或火灾的波及,加上前门紧锁,又是个废弃的,没有什么资源。几年来也没人打它的主意,绝对称得上是完美的安全区。

陈明夜心里暗到:“原来是欧皇开局,难怪这个憨憨女人能顺利的活到现在。”

三人刚回家,便直奔向卧室而去。

陈明夜坐在床榻,握住老人的手,感受到逐渐流失的温度后,又轻轻塞回被子里,说到:“老爷子是寿终正寝。”

此话一出,江铃便低声痛哭起来,江亭表情呆滞,似乎是早有预料,一时半会却依旧无法接受。

摸着江玲的小脑瓜,陈明夜低声安慰到:“现在这个世道,寿终正寝又何尝不是一种福分呢。”

在半晌的沉默后,三人在后院为老人举行了简易法事。陈明夜犹豫着要不要火化,但江亭态度坚定,“这周围近几年都没有别的幸存者,而且,我不想未来某一天,爷爷也变成那种东西。”

陈明夜拗不过,只好火化,身穿道袍,默念焰口经为其送行。

只是这个决定,这缕祭奠亡魂的青烟,将让他们悔恨终生。

法事结束后,江铃央求到:“陈哥哥,你能不能留下来啊。”

陈明夜苦笑着说到:“哥哥也想,但是哥哥在寻找一个地方。”说着,便从兜里拿出了星象罗盘。而罗盘的指针竖立,正对着身前的河渠。

“封尸穴,就在这里!对对对,师公曾说过,封尸穴被封印在江城,但会跟随尸气的浓郁挪移位置。而经过昨晚的尸潮,江城现在尸气最浓郁的地方,就是这里!”

想到这里,陈明夜不由的发笑,但随即又苦恼起来“这里丧尸这么多,我该怎么下到井里。”

江亭听到了他的嘟囔,只觉得天方夜谭,“你疯了,丧尸这么多,别人跑都来不及,你还想下去!”

陈明夜讪笑出声,连忙说到:“我有不得不下去的理由。不过现在不急,我先计划一下,看有没有可行的办法。”

终于找到封尸穴了,陈明夜如释重负,紧绷数年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只觉得困倦“有地方能让我睡一会嘛?”

江铃人小鬼大,拉着陈明夜就说到:“我姐,可软可香了。”

江亭面色绯红,揪住江铃的耳朵,“让你乱说话。”而后将陈明夜带到一处房间中,说到:“你先在这里休息吧。”

陈明夜没有多想,倒头就睡,实在是太累了。

江亭看着房间中熟睡的男人,眼神复杂,犹豫许久后,还是用铁链将门锁上。

陈明夜刚一闭眼,熟悉的下坠感再度传来,依旧是在井底,只是这一次,正主终于走了出来。

青面獠牙,如朽木般枯皱的面庞上坠着两颗猩红眼瞳,眼瞳迸发的紫光舍人心魄,只一眼,便使人如坠冰窟,瑟瑟发抖。

正是羊脂白玉牌中封印的尸王甲魁。

然而甲魁一开口,却使得陈明夜大跌眼镜。

“小兄弟,我观你样貌不凡,气宇轩昂,有修道成仙之姿!我第一眼见你便觉得眼熟,有缘份,不如咱俩结义金兰,成为异姓兄弟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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