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朔悄悄瞥眼看垂手而立的王府长史仲睿广,瞧他身子隐隐颤抖,多半也是畏惧得很。要知道他那狗眼不识人,胆大妄为的前任是个什么下场,很难不替他捏一把汗。
当时的王府长史官见祁时见刚刚袭位,觉这个小王爷年幼无知很是好欺负,仗着自有皇命加身便飞扬跋扈几番逾举。最后,让人发现暴毙于家中,死因不明。对外宣称是醉酒呕吐,自己把自己给呛死了,可真相有几人敢猜?连他家中亲眷都不敢提,草草把人葬了,拿了抚恤银子连夜返乡去了。
现在这个长史仲睿广做事中庸,并非良才,但唯独克己谨慎这点让祁时见曾出口夸赞过一回,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便被圣上钦点提拔了上来,补了这正五品总管王府的缺。
可眼下,仲睿广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要命不久矣了。作为进献表启之人,他顿感委屈。本就在为兴王世子大婚之事的突生变故而头疼不已,此番三使司又给他雪上加霜。今年还未入夏,他便觉已至深冬,要过不去这个年了。
“仲长史。”
“在,在,殿下。”突然听见祁时见发话,他吓得险些软了腿。
祁时见将那一沓文书丢进影薄怀中,再由他转交给了仲睿广。“你去回表三使司,就说他们这些东西写得聱牙诘曲、鄙言累句,让他们重新写过再呈递上来。”
“啊?啊,是。”仲睿广赶紧接下应了。他明白,这是祁时见有意要拖着。天下公文都是一个套路模子,哪有什么粗浅不通的道理,打回去重写,还不都是一样的。祁时见这是对内容结论不满,以此提点三使司好好做事。虽说藩王无权决断,但拒不签阅,三使司也有麻烦。
见祁时见破例没有大发雷霆,这已经是天大的幸事,可他偏偏还有一事要报与兴王知道,无法即刻抽身。
“启禀殿下,呃,藩司右布政使文承望文大人之嫡女身故,退婚书已表,待呈递……”
谁料这话还没说完一半,便让祁时见阻拦住了,面露愠色。“此事不急,静待文府丧仪礼毕,再呈不迟。”
嗯?仲睿广不懂了。这人都死了,婚约自然就不能作数了,文家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故而婚书往来不过是彼此走个流程而已,怎么这也要拦着?
他本想再问,可旁边谢朔适时轻咳了一声,暗暗给他递了个眼色,这才让他把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长史还有何事禀奏?”
“回殿下,没有了,微臣这就去回表三使司。”
祁时见挥挥手,遣他去了。仲睿广拜礼后躬身退下,觉得自己又活了,出门脚步都轻快了些,可行至殿门外,险些与外面来报之人撞上。
“大胆,何事惊慌?”还不等仲睿广出言斥责,眼尖耳灵的谢朔就顺着骚动迎过来了,别看他体态微润,步子倒挺快。见专门管事的来了,仲睿广便赶紧闪人,不生一丝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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