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江水将二人周身包裹,如一方深渊巨口,试图把他们扯进更深的无底之处。
从昏暗的夜雾进入了更阴暗的水中,蒋慎言反倒觉得绷紧的弦放松了许多,至少水里没有白衣鬼紧追不舍。手腕上还有祁时见紧紧抓握的力量,再大的冲击力他也不肯撒手。虽完全看不见他的神情,但那份笃定传到蒋慎言心里,让她勇气倍增。
女郎反抓住他的手,引他避开水中暗藏危险的湍流,倚仗江边长大磨练的好水性,如鱼一般穿梭,在水流中借力潜游直奔岸边而去。
祁时见的水性自然比不上蒋慎言,但他信赖对方,放心让她牵引。在几次浮于水面换气时,他听辨打斗的声响,发现他们的确没有偏离方向,正有条不紊地慢慢远离小船,奔向更安全的地方。
蒋慎言抬臂给他打了几个手势,少年便了然,二人又携手一同扎入水中。
若非经验十足,鲁莽跳进如此漆黑的江水里十有八九就会被暗流卷走,但他们二人没消一会儿工夫便寻到了浅滩,爬上了江岸。
此刻两人狼狈不堪,或趴或躺在软泥中气喘如牛,头巾、鞋靴早个不知去向,衣衫发髻都是歪斜的,沾挂着腐烂的水草,可双脚能重新落地的踏实感还是令人心情舒畅的。
他们无意间撞上视线,皆苦笑一下。
蒋慎言拔下仅存的一只靴子,倒出里面的积水又重新套上。她回望江面浓雾,担忧道:“影护卫……不会有事吧?”
祁时见将凌乱滴水的发丝抿至颅顶,露出白玉面庞,却不见喜色。少年眉色收紧,写满了同样的忧心。“很难说,那人身手该是在影薄之上。”
“这么厉害?”在蒋慎言的判断中,影薄已是绝顶高手了,与之不相上下的除了却水,她还未见过任何一人,倘若真能爬到更高的地方,那确实已属非人的存在了。
少年垂眼,视线落在岸边被他们蹉跎出的一片凌乱泥印上,正如他们在卫城旁的江畔留下的足迹。他意识到危险还未解除。“走,先离开这里。”他草草将那些痕迹涂抹掉,而后拉起蒋慎言,挑了一处杂草丛生的地方小心迈入。
蒋慎言知道他有意掩饰行踪,便在身后小心地按照他踩过的地方行进,尽可能少的留下痕迹来。
“我们得想办法救人。”她一边紧盯脚下,一边说。
少年摸向腰间布缠,触到一物,幸好还在。他掏出来放在手心,正是如影薄那枚一样的机巧哨子。蒋慎言意外惊喜道:“此处还有玄衣卫?”
祁时见却摇头。“本王并未将人沿途安置,”他懊悔自己的疏漏,抬头环顾四周想辨识方位,却上不见星月、下不见城郭。
“你可知道我们在何处?”
蒋慎言行走江湖的经验比他丰富,此刻也该甘心求助。在这人面前,祁时见的傲气总不自觉地会缺斤少两。
蒋慎言望了望景色,又看了看周围树木的树冠,掐指一算他们方才顺江而下的时间,判断说:“该是在城西补船沟附近。”此地前朝时候建有修葺渔船的船坊,才得了这个名字。
安陆城西边通太门较正向偏北,离他们所在的补船坡应是不远的,那里有他部署负责接应的人手。祁时见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缓了口气,原来他们被截住的地方已快接近终点。
少年有了把握,将哨子放于唇边吹响。只听得几声流转如夜枭啼鸣的声音,消失于夜色中。他的吹法也似有讲究,好像这哨子能根据气息不同而变化百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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