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泰初一怔,他眉眼分离片刻又挤在一起,像有人在拉扯一张点了色的馕饼,用力过猛,撕裂出一条破洞的嘴巴来。他突然咧开嘴哼哼地笑出声,掂袍站起了身。
身后戒备的府兵想要粗暴制止他,却被蒋慎言抬手示意无妨。
叶泰初一挺腰,立直了脊背,比女郎站得半头高,昂首垂眼瞟她,目光中尽是玩味,全没了方才的恭顺。“原来你早个猜到了老夫的后招?当真是老夫小瞧了贵人啊。”
“这不难推断,你其实早已露馅,无非只有两种情况。其一,你与神秘人是一丘之貉,那你会尽可能拖延自己待在兴王府的时间,方便给对方当眼线内应;其二,你的确被那人逼到绝路,必然会想给自己奔条活路,昨日你既然从我口中得知京中派人到了冯德明府上,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毕竟神秘人是万新知万阁老的手下,而冯德明府上来的是国姓爷殷宾鸿的人。”
叶泰初对女郎三言两语道明背后两派血腥争斗而微微讶异,对方的话仍未停止。
“方才观你对那账簿的惊讶反应,便可排除了前者,故而你此刻所望,不过是尽早出府,投奔冯德明而去,我可有说错?”
叶泰初觉得自己掩饰得极好,至少在从前都是所向披靡的,还没人能轻易看破他的伪装。而眼前这不到双十年纪的黄毛丫头,竟瞧得仔仔细细,包括刚刚对他“三假一真”的回答判断,皆全中,竟不知这丫头除了长得标致以外,还有如此头脑能力,这不禁令他起了许多兴趣。
半百男人瞧她的眼神发生了些许变化。“蒋丫头,”既撕了伪装,那也不必再故作尊崇,男人摆着高高的架子,摩挲起唇须,问她,“听闻你是个出家人?不如别当那清贫道士了,来我手底下做事,我认你当个义女,教你打点家业,保你一生富贵荣华如何?”刚好,叶元正死了,他正缺一个得力助手。
想来蒋慎言的身份该是他从府中下人口中用珍珠叩开牙关撬出来的。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时候,他还能打起撬墙角的主意,着实令蒋慎言吃惊,该说他是身经百战处变不惊还是脸皮赛城墙呢?
还不等她回话,叶泰初就说道:“算我惜才,今日先教你一课,那就是永远不要把真相抖到对方面前,让人摸清了底细。呵,这点你还得多学一学,吃吃苦头。”说罢,他又哼哼似有所指地笑起来。
蒋慎言觉得那表情恼人,心有不悦。“机灵留给别人抖吧,你既不知神秘人的身份,面对证据又死不承认替人合香造药,那于我们已无用处。冯府你是去不了了,审理所倒是极为合适,你且去里面待上数日吧,等一切尘埃落定自会判你去留。”
女郎不买账也在叶泰初的预料之中,面对即将被押入大牢的命运,他没有丝毫慌张,反而笑得更意味深长了。
“人都是要留底牌的,我当初决定拦马车也不是病急乱投医。”叶泰初笑说,“你的底牌已经让老夫看透了,可老夫的你却毫无察觉,故此,我胜你一步。”
蒋慎言不禁惶然,心中起了疑思。一方面她怀疑这是叶泰初狗急跳墙瞎编了一个由头来混淆视听,可另一方面她又不得不承认对方这招委实有效,不论他究竟有没有一张保命符在手,都足以勾起她十足的好奇心来。
这些日子,她与祁时见也搜罗消息解开了不少谜题,手中所掌握的自认为可以初见真相雏形了。而眼前这个男人却暗示她此中还有尚未触碰的未解之谜。再细细观察他的表情变化,竟还真像确有其事,并且十分有恃无恐。
蒋慎言与叶泰初这种老狐狸相比,隐藏情绪的功力当然不敌,轻易就让对方看透了自己的将信将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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