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眨着一双殷切的玻璃珠子,可惜却没等来她希冀的回答。
只见青女面上不似掩饰的为难困惑起来。“我该是认识的吗?”她发自内心地反问说。
蒋慎言一时不知该不该跟她解释自己已经知晓何歧行的身世,以及她父亲秦正真与樟帮行头叶泰初可能存在的来往关系。这其中牵连甚是深广,她担心自己会一个莽撞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了是非。女郎斟酌了片刻,还是遮掩道:“呃,姐姐原先家中是行商卖药的不是?所以……”
蒋慎言不知的是,她实在太过透明了,在见过人生百态的青女面前恍若一盏琉璃灯似的,内心都照得透亮,根本藏不住什么。青女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欲言又止,可她没戳破,只浅浅一笑,道:“原来如此,可惜,我小时是不喜医书的,故而也没习得多少东西,更看不了什么方子了。”
这倒是实话。在她还是秦弱愁的时候,就对家中那些干枯又苦涩的草药无甚兴趣,非要研习的话,她倒宁可去拨弄爹娘的算盘珠子玩儿。弟弟秦暮絮就与她截然相反,自幼便显露了敏锐的嗅觉和不菲的天资,如若一家安好,此刻他必早已接手家业,随父亲来往行商了。如果只是如果。
青女心尖飘上一抹愁云,但很快就被她掩了去。“姐姐是帮不了你了,”她苦涩一笑,“王府中不是有良医所?里面人才济济,你若有不懂之处,可以直接问询他们啊。”
女郎干笑几声,抓抓头发。“是该如此的,但眼下也不好去打扰。”末了她又嘟囔了一句,“要是何叔在就好了。”手中这方子究竟是不是给秦家人招来灾祸的罪魁祸首,何歧行或许是能分辨一二的。秦家倾覆时他已满十岁,若真知道什么,也该记得清楚。
她记得上回何歧行被请来兴王府当着她的面嗅闻那“振灵香”的香饼时,反应十分激烈,虽后来还是甘愿默出修正了方子,但当时他属实是发了不小的脾气。如果这方子当真他从前就知晓的话,那当初的发怒就不全是因为她的一意孤行了……
对了,他当时修正的那份方子。蒋慎言依稀还记得大部分,按照记忆中的模样来对照眼前这份,确实无差,看来这方子的真假不会存疑了。
原来此“振灵香”当真非彼振灵香,香饼被人偷偷冒名调换过了。女郎使劲挖了挖脑中的记忆,她看过录簿,兴王府得宫中岁贡好像是在三年前,也就是弘文十五年。香饼必定是在那之前被狸猫换太子的,如此相合时间推断,那偷换之人为邬连的可能性真的很大,毕竟他就是在那一年突发“痨瘵”被逐出宫的。
秦家亡于康成末年,蒋察包括她爹蒋岳被八虎事端牵连丢官离开京城是弘文元年,蒋察来安陆探亲是祁时见五岁光景便约莫在弘文八年,爹爹着手调查此香惹上灾祸是在弘文九年,香被填进岁贡送来兴王府是在弘文十五年。这跨度如此之长属实让整理脉络的蒋慎言感到震惊。
如此她也发现了一个小小疑点:照青女描述,那些冲进家中的人该是血衣缇骑。既然惊动了锦衣卫,那便说明当时的香药已经在宫中或者宫中某人的手里了,如何会一直拖到十五年后才被小宦官邬连更换流入内府库呢?
这十几年间,那杀人香药一直藏于何处?
蒋慎言不可抑制地陷入了沉思之中。青女见她这般模样,自己也跟着思索起来。
到底祁时见是为何将她唤进府中来?又为何要让她递方子给蒋慎言呢?莫非这方子跟她会有什么联系吗?难道上面的“秦”字代表了她的身世?就是因为如此,蒋慎言方才才会支支吾吾的?
美人朝女郎瞟了一眼,发现自己一偏头正好能看到她手中的竹纸,而对方对她也没有任何防备。如此甚好,她开始偷瞄默背起来。只要记下来回去问一问弟弟,便该能知晓一二了。
两人各怀心事,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最终还是蒋慎言突然缓过神来,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要紧事,一捶手。“啊,”小小惊呼吓了身侧的青女一跳,“何叔今日不是随殿下去见却水了吗?不知怎样了……”她光顾着想蒋察和方子的关系,与祁时见闹了矛盾,竟一时将如此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实在不该啊。女郎懊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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