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了开始了!”小贩很是兴奋,好像一下子就把出城难题抛在了脑后,再次踮起脚来抻着脖子向前眺。
四周跟他有样学样的人很多,人群的重心开始不稳。后面的迫切想挤到前面凑热闹,而前面的则被警戒的军兵横起长兵向后推离。来往推搡之间,人群就像拍击上岸的潮水,起起伏伏一波一波来回涌动着,没几个回合,方才还凑在一起的人就被冲散开来,够不着了彼此。
一榼脑总旗挎刀两步登上高台,向下横扫一眼,很是威严。
他手中攥有一卷竹纸,让人群中的书生看见,连连说道:“要宣告示了,宣告示!”但此时周围已没有人再听他说话了。
总旗高喝一声,四周戒备兵甲齐用长兵杵地三下,发出重响,震得人群噤若寒蝉。
那人肃穆而立,展开手中纸卷,大声宣读着上面的文字——
“军门示:无籍民人曾虎、崔高丰、谢元三、秦旺、秦盛、李赤、邵贵才、邵小甲,挟势凌人,狂扰一方,几构大祸,于丁丑日私闯军门重地,劫重囚越狱,谓罪大恶极,反形已具,当寘重典。狱上,斩贼于市,碎肉枭首,游行示众,以泄人神之愤,处决图状榜示天下。行刑之日,仇家每以一钱易一脔,有得而生噉之者,海内闻之,莫不踊跃相贺。”
听得不仅一下就砍八人之多,还要碎尸,甚至准许百姓出钱买肉,这乌泱泱的人群顿时就如坠地蜂巢,嗡地炸裂开来。
安陆虽为一方府城,可这样的极刑示众也实属少见,更不说稍后还要游街了。可那总旗官念得掷地有声,断不会听错。
此时高台斜后方一酒家二楼上,少年凭窗眺望,手指敲着木台,似笑非笑道:“丁良则还真是布了好大的排场。”
他目光追着人群中一朵草帽瞧,随手点了旁边挤着窗前凑热闹的粗衣看客之一,竟对那人直接命令道:“去把天师带回来。”
对方竟也愿意回答,省了抱拳的动作,微微一颔首,沉声道:“是。”说罢就乖乖转身疾步下楼去了。
原来这看似挤满看客的小楼,其实已经早个被少年布置好了,里里外外这些各色粗衣的贩夫走卒,竟都是他手下的玄衣亲卫乔装打扮的。演得极真,让人看不出端倪来。
祁时见知道今日事关重大,绝不能在细枝末节的地方出现纰漏。
从刚刚开始,小兴王祁时见的视线就不敢离开那草帽之下的女子半步,此时台上旗官宣得布告,下面就该受刑之人登场了,这等时候,她竟还要随着人流往前冲挤,不知该说她胆大还是鲁莽。倘若一会儿真个闹起事来,怕是会被困其中难以脱身。少年担心她没有功夫傍身,会吃了亏。
而对于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祁时见看似平淡泰然,实则心中也有不安。但凡是他无法完全掌控的事,多少都会牵动心底那根最紧的弦,令他不免焦躁。
少年摩挲着手中的骨扇,眼睛眯起,警惕万分。
远处那高台之上,宣读完布告的总旗官将告示翻转,正面文字与图画朝向围观的百姓,缓步绕台一周供人瞧仔细,而后唤来一个小卒,将告示转交,命对方贴于台边布告板上。整个过程,皆顺顺利利,一直到一行囚车终于缓缓行进到高台跟前,情势才发生了突变——
那张贴布告的小卒前一刻还好好的,一瞬之间突然如被抽了魂魄似的颓然倒地,手中扯碎了半截没能来得及贴牢的告示。
人群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就听得“噗通”一声,接着,高台上的那个总旗也栽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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