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华坊的巷道蜿蜒,民居凌乱,对亡命之人来说既是绝命毒药,也是苦口良药。
不过蒋慎言到底还是为自己先前夸下的海口付出了代价。她为了说服祁时见,实际上撒了一点小谎——她对成华坊的路远没有熟悉到不会迷途的程度。
这三年她确实在城中徘徊,但多数情况下不是窝在永乐坊的东西十二桥和闹市,就是在宏武坊的哪家朱门高墙内吹嘘玄玄之术。城中四坊还剩俩:仁宣坊是蒋家故宅所在,她从小在那里长大;唯独成华坊例外,她还真不常来。上回跟着影薄在其中一条巷里追那给人当哨子的小乞丐,都险些绕得迷糊,更别说此时她独身一人闷头不分东西南北往前跑了。
每拐一个大大小小的弯,她都像赌一样地乱猜,只希望身后紧追不舍的人能比她糊涂得更快,先一步迷失方向。
但如实说,一路把人引进成华坊是个明智的决定。蒋慎言跑着跑着,分明能感觉自己的“尾巴”在渐渐消失。此时,她已然听不见什么杂乱的脚步声了。
事实证明她的计谋成效卓越。穿着祁时见的衣裳在那骚乱中一晃而过,就钓了不少大鱼上钩。街上的粉雾已不再浓厚,那如薄纱一样的模糊程度,刚刚好给她做了掩护。显然那些紧追不舍的“鱼儿”都瞧不清自己追赶得到底是什么人,这便让女郎轻松得手。
蒋慎言终于在一条全不知名的小巷中慢下脚步,回首望了望,确定无人跟来,这才赶紧扶着墙喘气。这些年在山上修行磨练的体力,今日可全派上了用场。抚着上气不接下气的胸口,她算算时间,此刻也该是玄衣卫来寻她踪迹的时候了,只要跟他们会合,那她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远离了人群,蒋慎言料想陈治的手下论单打独斗,再强也抗不过玄衣卫的三招。
女郎喘得胸口刺痛,把阻挡粉雾而系的手帕从口鼻上拉下来半寸,大口呼吸,依靠着绿藓满布的墙角慢慢滑落下来,可全然没有了一个少年藩王该有的仪态翩翩,端像个市井喇虎。她对着如雷的心跳敲了两下,过了好一阵子,这才缓和了些。脑中正盘算着怎么跟玄衣卫取得联系呢,一晃神的功夫,巷道口似是闪出个人影来,令她倏地一惊。
她猛然站起,拉回面巾做好随时拔腿就跑的准备,可一看清来人,就不禁卸了紧张,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小师傅?”女郎喃喃脱口而出。没错,巷口出现的人,竟是方才在围观人群中撞上的那个背着经箧的小和尚。只是此时他背后已经没有东西了,不知是不是在刚刚的骚乱混沌之中弄丢或弄坏了。此时,他显然十分迷茫,左右梭巡着周围,视线不定。
见他身边没有了那老和尚的踪影,蒋慎言暗暗判断,这小沙弥或许是跟师父在慌乱中被人群冲散了,不知不觉也在成华坊的蜿蜒“迷宫”里丢失了方向。
对方十一二的年纪,在她眼中还算是个孩子呢,若平时,她肯定已经上前热心伸出援手,但此时非彼时,她不敢随意轻举妄动。
不过小和尚还是先瞧见了她,隔着三十步的巷子,她能听见对方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许是也通过衣着“认”出了她来,急切地朝这边走来。
在转头就跑和驻足不动之间,蒋慎言选择了后者。至少,在她看来,这小沙弥也是受害者,全没有半点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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