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沉,天空飘漫着滚滚奇云,踩着火红与人们视为祥瑞的紫色紧紧追随而去,赶在最后一线金光偃旗息鼓之前,挤进那道黑夜的口子。
如此绚丽的晚霞,在即将踏入梅雨的楚地变得格外珍贵。
但蒋慎言此时并无沉醉欣赏的好兴致。她目光锁在前方,一眨不眨,尽可能地敞开五感,害怕遗漏了任何蛛丝马迹。
丰山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坠入昏暗之中,缺失了香火与人气的清静之地,变得庄肃之余又分外孤寂,甚至有一些萧索的味道。
大雄宝殿屹立在整片肃穆黑影的当首处,殿内点点跳跃的火光仿佛是霞光最后撒下的几抹对人间的留恋,隐约透出诱惑人心的魔力。穿过山门远远望见,或如酆都罗山的入口,令人心生畏惧又禁不住想要上前。
然而,这份沉寂不过是有人刻意营造的假象。
在看不见的黑影之中,还有许多如蒋慎言这般小心藏匿的身影,他们都如女郎一般,背守暗道,个个警觉得像听闻异响的山中野兽,随时可群拥而上再消散如烟,手中几柄弓弩亦绷满了弦。
落日后,那狗杀贼必然会来。
这是陈治撂下的凿凿之言。蒋慎言并不清楚他如此笃定的依凭是什么,甚至一度觉得这个“瓮中捉鳖”的法子用来对付机警非常又飞来高去的对手会不会过于粗陋了些,但她终究是对陈治的整个计划有细节的疏漏,无法全盘评判,最终还是被这男人对白衣神秘人超乎寻常的执念说服,让她觉得可以放手一搏。
故而他们在此设下埋伏,静等鱼儿乖乖上钩。
女郎微微动了动有些僵硬酸麻的身子。日头才刚下山,她恐要继续蹲伏更久更久。
“小鹄嘴儿,你要是坚持不住,大可先缩回兴王府去。”靠近她左边的男人语气轻浮道。
蒋慎言瞪他一眼,余光扫到男人另一边那个比她年少许多却能保持一动不动的小“沙弥”,觉得自己受到了折辱,被小瞧了去。她愤愤着低声回说:“不需要,我不会给你留出逃跑的机会,你死了心吧。”
陈治轻笑,不再言语。一手交图,一手放人,双方暂且达成结盟之时,他虽然反复强调丰山寺是他的老巢,宰了白衣鬼之前他哪里也不会去,但女郎无论如何都不信他。她当时说了句:“你是一生飘零、自作孽不可活的命,安陆不会是你的终点,除非你死在这里。”
陈治当然是谢谢她的“祝福”,而后吊儿郎当地哂笑几声。他向来不信命的,今夜过后,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本做好了埋伏整夜的打算,可事来得突然,老天爷似乎不想让他们消磨太多耐心。
影薄最先动了,沉声道:“山门下有人。”而与他们相向埋伏在对面的却水也朝这里投过视线来,看来是同样察觉了动静。
蒋慎言的视野中,仍然一片平寂,但她知道影薄绝不会说谎,于是屏住呼吸死死盯住山门。比起她,另一侧的陈治则更像是伺机而动的猛兽,拱起腰背,眼神都一瞬变得骇人起来。他上下嘴唇虚碰,卷出几声虫鸣,这便是鱼儿入网的预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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