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鸣鼓响,比鸡鸣还早,城中许多人家被从本就不踏实的睡梦中提前惊醒过来,点燃灯火提心吊胆地窥探窗外。更有甚者,连灯都不敢点。看着时不时就从自家门前匆匆而过的兵丁,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昨夜闹过,白天闹过,今夜又闹,人心惶惶。想起皇帝老儿病不上朝的传闻,令人忍不住往坏处想——莫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在一众小心翼翼中,青女是尤为谨慎的那个。
她贴在某户檐下,隐于巷道暗处,躲过了一列军兵路过。
趁着机会,她要赶紧溜进对面的廊屋下,毕竟及时有所伪装,一个女人在这种时候独自游荡在大街上,惹眼得很,任谁瞧了都会觉得可疑。
她有心,可力不足。刚提起腿,脚就如针扎碎骨一样得疼,每落一次就如踩在刀刃刀尖,使得她步履蹒跚,额鬓脊梁早已被汗浸透。幸好,她运气不错,没有被人发现。
青女靠在一侧墙上大口喘气。仅仅是过了一条横道,就丢了半条命。她望向自己要去的地方,于寻常人而言不过就是数百步,于她却恍若天边一般遥远。
非要去做吗?非要去做。青女脑中好似有两个声音在争执,充满挣扎。正此时,一阵过于湿润的冷风拂过,令她身上汗迹一亮,脑中顿时澄明,决出了胜负。此事,非她不可,或者说,她不能袖手旁观。
下定决心,手一撑墙,青女又踏上了一段堪比忍受酷刑的路途。
往日亮彻整夜的昏黄纱灯,今日暗如夜雾。仁心妙手医馆白日里被大肆搜查过,但因为没找出可疑之人又加之混乱中受伤者众多急需医师郎中而幸免于难。
只有教中人知道,这里,是安陆城中的一处斋堂。
青女头一个就想到了此处。
轻敲紧闭门板,不一会儿里头似是有了动静,传出一声“今夜无人坐堂,请回吧”。青女赶紧扒着门缝小声往里递话:“真空家乡,无生父母。”
里面的人沉默了一阵,许是在犹疑不决,最终还是“吱呀”拉开了门缝,露出小半张警惕非常的脸来。
青女此刻身上并没有堂主令牌,早前借与何歧行方便行事,至今二人未见,也不知情况如何。她只能寄希望于对方能认出她的脸和身份来。于是匆匆摘下头顶竹笠,真诚地望向对方。
在一番打量过后,那人又小心探出四下张望,确定周围无人之后,这才决定让青女进来。
美人后脚跟刚跨过门槛,那人就将门扉紧闭,牢牢挂上门闩。
屋内只有一盏似亮非亮,好像呼吸都能将其熄灭的油灯照明。借着光,青女认出了开门之人的脸,正是医馆的馆班。
“青女妈妈。”对方显然知晓她的身份,“你这是为何?出什么事儿了?劳嫂子刚走,你们错过了啊。”一方堂主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乔装登门,必然是有大事。
“没关系,我是来找你们的。既然是自己人,我也不兜圈子了。”时间紧迫,可不够他们闲聊。
青女左右梭巡着空空荡荡的大堂。“你们菜堂的人呢?眼下可都安全?”
馆班闻之叹息一声。“唉,一难言尽,但好在还算周全吧。今日好一通折腾呢,军牢子走了以后,来了两个黑衣汉子,就是昨日白天跟你身后的那伙人,把医馆看得死死的。咱们也不敢随便闹什么动静,只好硬着头皮营业。结果街上出了事儿,就被官府叫走了大半,出去救人。刚刚那两人不知怎么突然消失了,劳嫂子来报信,说让堂里把人疏散了,能出城的出城,不能出城的先藏一阵子再说。”
看来劳楠枝的行动迅速,只不过再快也赶不上时局的变化快。
“藏起来不是长久之计,你们已经暴露了。”青女直取要害。
馆班似也没那么惊讶,好像他早已有所预料。这个小个子男人眉眼低垂,多有些丧气道:“嗐,兵来将挡,土来水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你们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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