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斜轻笑:“本官猜想,掌柜的也不是想要现钱,而是要这蠲符吧?”
黎氏水眼现讶然,笑容逐渐绽放:“想不到少府对商贾小道还有研究。没错,民妇事先就知道是蠲符了。”
斗米五钱的报价,当然是包含了蠲符的折扣。
但黎氏水的目的并不是贪这一点利益,使用蠲符运输货物,从莱州上岸便能享受一定的便利,比如说在价值不高的籼米里挟带珍珠、珊瑚,一般人也懒得详查。
必要时许一点好处出去,偷逃税赋的总体利益可比纯卖籼米强多了。
你以为黎氏水真的不知道,交州籼米的味道不佳,很难卖出去么?
交州人做买卖,狡黠得很。
柯斜看穿了其中的关键点,却不说破。
满腔正义固然好,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弄粮!
只凭着新丰县,哪怕是从洛州河阳仓运粮都吃力。
从某些方面来说,商贾能做到官府都难办到的事——前提是,他们能从其他角度挣到更多的钱。
“其他的事好说,从长安城到新丰县的脚钱(运费),却是得新丰县承担了。”黎氏水锱铢必较。
运费?
对于官仓里能跑马的新丰县来说,将近百乘车辆的运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柯斜把眼斜望丘英起,丘英起只能无奈地开口:“趁着窦司农还在,我豁出去不要脸面了,找他们借备运车。”
就是只要黎氏水负责装车,丘英起借备运车拉回新丰县,大不了官吏一起甩开膀子卸车。
司农寺能动用的备运车有一千零二十一乘,调百乘暂借新丰县使一天也不影响什么,窦静爽快地答应了。
作为交换,窦静接下来赴夏州为都督,丘师应承借五十名部曲给他用三年。
司农寺只有备运车的使用权,所有权是兵部驾部司的。
关于这一点,丘师的脸面还是好使的,驾部司也没有刁难。
柯斜了解前因后果,只能感慨,有大腿在后面支撑就是好。
感觉,咋恨耶不成钢呢?
哎呀,阿耶这六品官,在诸司拿不出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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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载粮食的备运车入城,在城内的正仓处停下,无数老幼围过来看热闹。
新丰县的粮仓在前朝末年毁过,这粮仓是武德年修的。
隋朝的粮仓主要是修建在城外,被瓦岗夺了不少;
唐朝的粮仓吸取了教训,一般修建在城内,城不破休想夺粮。
“哎呀,就说县里头不能眼瞅着黎庶饿死嘛!”
有佝着腰的老媪(lǎoǎo,老妇人)眉开眼笑,一脸褶子在微薄的阳光下显得很祥和。
虽然不太准确,却也差不多,新丰县至少得先保自家子民,才可能兼顾流民。
五百石粮食,相对新丰县三万余口来说,倒真不多,可这个姿态一摆出来,良人们瞬间安心了。
其实,有许多灾难,还没到必然崩溃的那一步,纷乱的人心,就助推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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