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任由混浊的泪水滴入滚烫的黄土,佝着腰,麻木地挥着镰刀,稍远一些的子、媳妇都哽咽着收割。
看到这一幕,柯斜才知道为什么别的庄户会叹气。
刘大这一片地相对肥沃,最重要的是靠近水渠,浇灌方便,难怪可以凑得出百文巨资支持“致富向西”计划。
但是,刘大没有守护这片田地的能力。
柯斜下车,吩咐防阁、庶仆架锅灶,并遣一人持名刺到宣阳坊万年县衙,邀请万年令焦堂共来郊游。
“刘大,刘老汉,本官带家人来吃你的新麦了。”
柯斜蹲在地头,和颜悦色地呼唤。
朦胧地看到柯斜,刘大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镰刀别入腰间,堆进了卑微的笑容:“原来是朝廷的官人。新麦有哩,就是没剥壳,喇嗓子。”
远处,刘大的儿子、儿媳提着镰刀,目眦欲裂地奔过来,却见刘大与柯斜有说有笑,竟不知如何是好。
刘大喝斥一声:“东西收起来!官人是朝廷大官,让我挣了钱的大官!”
儿子、儿媳瞬间疑虑尽消。
收了镰刀,刘大的儿子叉手:“原来是官人当面。当初阿耶说投了朝廷百钱,小人以为打了水漂,想不到竟收回本钱,还分润了三十文。”
柯斜笑道:“当日跟老汉约过,要来吃新麦。如今我带家小来,有肉、有酒,却没麦子,不晓得可有幸尝一尝老汉的新麦?”
“有!”
刘大斩钉截铁地抱着一捧麦穗过来,自有庶仆接手处理。
架三块石头为灶,镬支起,洗干净、肥瘦分隔的猪肉,与麦粒在锅中慢慢熬着。
这一锅糁,照顾到柯喜的牙口,需要煮得耙烂。
否则,照当初恶阳戍的吃法,只要熟了就成。
“老汉一家且来入座,共饮同食。地头的事,本官自有安排。”
哪怕心头再有想法,刘大一家三口也规规矩矩地席地而坐,只是望向地头的目光有些焦虑。
能让柯喜也啜一口的,当然是酒味极淡的醪糟,连柯大有都嚷嚷着要吃,牛芳芳只好用箸头蘸了一点给他尝尝。
“好吃!”柯大有眉开眼笑,却不再索要了。
快满周岁了,柯大有隐约有戒奶的迹象,什么东西都想尝点味道。
北面,三名满面横肉的汉子,拎着枣木棍过来,眼里带着一丝狰狞。
“哟,刘大,你个瓜怂还敢喝酒?信不信我打死你?”一名上衣敞开、露出毒蛇刺青的汉子挥棍。
“拉远些。”柯斜淡淡地摆手。
两名防阁抽出横刀,架到刺青汉子颈上,一左一右拖着他走向树林里。
另外两名汉子腿打哆嗦,前后却被持刀的防阁拦住。
牛芳芳瞪了柯斜一眼:“避着点大有啊!”
却见柯大有两眼瞪得溜圆,两只小耳朵一动一动的,听着小树林里传来凄惨的叫声。
“耶耶,耶耶,孙子错了,那里不可以!啊!”
看到牛芳芳满眼疑惑,柯斜悄悄地告诉她,这两名防阁中,有一人是老家来的族人,爱好有点独特,幸好从来不祸害自己人。
牛芳芳打了柯斜肩头一巴掌,面色微红:“没个正经的!”
瓜婆娘,下手还是没轻没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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