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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无雪,西南风虽然不大,刮到身上还是蛮冷的。

梁泉城唯一的酒肆里,只有最角落的一桌,两个袖珍的古董羹在翻滚。

酒保送上温好的咂酒与那一碟碟菜肴,将两个脚炉凑近了些,然后叉手一個告罪,布巾往肩头一搭,迅速离开了。

凤州刺史与梁泉令不在官厨用膳,反而跑到酒肆来,这里头的缘故,不是小小酒肆能打听的。

昝君玄倒了点生肉进古董羹:“这是梁泉县与黄花县交界处的岩羊,没有膻味,肉质鲜美,口感细腻,这才真正是凤州一绝。”

黄花县属于凤州,在大散关以南,同为故道河流域,从梁泉县分割,因黄花川得名。

柯斜烫了几片岩羊肉,裹着蘸水咀嚼。

肉鲜嫩滚烫,蘸水又麻又辣,口腔中格外地刺激。

一口微甜的咂酒,适时解开部分麻辣的感觉,让柯斜相信了,昝君玄是真懂美食的。

可惜凤州的麦饭不给力,即便是去了壳,麦粒依旧差了点嚼劲,难怪说不出粉呢。

这么说吧,一个正常情况下饭量是二两的人,吃凤州的麦饭可能得接近三两才饱。

“老实说,共事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吃到明府请的酒菜。”柯斜喝了一碗汤,身子暖和起来了。

“是啊!本来下官以为,应该没这机会了,哪晓得兜兜转转又重逢了。”昝君玄的眼神复杂。

柯斜夹了箸笋干,看向昝君玄的眼神带了一丝怜悯:“以明府之能,纵然受了牵连,也不是没有补过的机会。奈何?”

昝君玄大笑一声:“你不明白,哪怕没有骊山的事,我的前路也早就断了。来到梁泉县之后,我已经是孑然一身,还有什么是不敢干的呢?”

“自古艰难唯一死,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顾虑?”

“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才想明白我有问题。”

不是柯斜才想明白,而是他一直不愿相信昝君玄与这事有关,当天昝君玄说他也在船上时,柯斜就有了一点怀疑的念头。

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柯斜还是宁愿相信他是清白的。

毕竟,在新丰县为同僚时还相处甚欢。

昝君玄轻笑:“人总是会变的,新丰县的昝君玄与梁泉县的昝君玄,早就判若两人了呀!”

“使君明知道我有问题,还愿意与我同酌,不怕这是鸿门宴,不怕酒中有毒吗?”

柯斜头都没抬:“你就不是这种人。”

昝君玄张口结舌,许久才叹了一声:“想不到竟是使君才了解我。”

他脱离行伍有些年头了,肚腩也渐渐隆起,身手却没退步太多。

论弓箭,他甚至还能与柯斜一较长短。

但昝君玄有一个最大的缺点:体面人。

哪怕他能做错事,却不等于他不知是非,一面犯错,一面还有迂腐的道德观。

这就是个复杂的人,虽然错了却没泯灭多年形成的是非观。

“所以,梁泉县的官吏,他们应该被控制了吧?”昝君玄苦笑。“使君不要为难他们,一切是我的错,他们只是被我驱使。”

“杀人的是人,而不是那把刀,刀可以做其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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