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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神张嘴,接连五道不同声音响起,交替变换。

第一人劝说者:

“忍慈师弟,修佛之路你最是坚定,每每设坛讲法,神色有光,佛意相随,言及‘世间无唯一真佛,向佛人心中有佛,修佛者自身成佛’,众僧无不钦佩,使我兰若小庙佛名远播……”

其声已非苍老能够形容,直如两片枯石交击,茕茕伫立风沙间,思忆着浪遏拍石,中流击水之年。

犬神回声悲苦,又似麻木:

“忍辱师兄,虚名罢了。我向来痴愚,心中空空,脑袋空空,早记不得这些。”

忍辱话语低沉许多,又道:

“再有,当初我等籍籍无名,尚知忍辱含垢,方有寺庙扬名中兴,后来寺焚佛毁,且晓得舍命偷生,而今何以如此?”

“师兄不必再说,昔年那事后,我便了无佛法。”

忍慈闻声慢慢平静,重归古井无波。

两道苍老人话毕,余音未散之际。

第二人出口,透过天狗巨嘴闯荡开来:

“好个痴愚者,我早有言在先,‘虽有此劫,‘忍’之一字便解’,忍慈师弟却是何苦自弃?”

其一副说教语调,像是壮年人不负年轻,然心气犹存,半点听不出老态。

忍慈不紧不慢自问:

“何谓解脱?忍盗师兄欲求活,我之解脱在求死。”

“想当初兰若圣会,法坛香火鼎盛,油钱半日百箱,靠的便‘五忍法诀’,‘休砍我家门前树,皇帝轮坐也无妨,只需把那眼儿闭,唯有见了真金开’,那是何等逍遥快活……”

忍盗大怒,喝斥声如呼啸狂风,“然师弟此番贸然出头,业障即便了结,你当魂归冥冥,连无间都也难去!”

“无间地狱,乃成佛者归宿,师兄自可去的,我不渡也。”

忍慈答了句,再听二师兄重复规劝,已是充耳不闻。

说教声不断,直到第三人嗤笑插话:

“满腔慈悲肉,吃来都不爽利,何况我等残影,已然咽之无味,与身死何异?速去速去。”

“忍能师兄,教训的是。”

嘲弄声与说教声争吵起来,忍慈夹杂其间几乎被遮盖。

混乱中,第四人声音越发年青:

“名利酒色皆不沾,地风水火全不修,我就说你‘空空如也,定会早死’,当下正好应验,死得妙极!”

最后此人腔调稚嫩,对于生死毫无畏惧感,反倒充满朝气。

仿佛遭了感染,忍慈带上一丝笑意说:

“忍癫师兄,此言善矣。”

两位劝阻,两声大笑,四人言犹在耳,同出于一尊百丈天狗腐尸。

只见黑夜里,庞大天狗足踏万仞荒山,威风凛凛,煞气冲天,爪捏垂死似没了动静的和尚,双目一睁一闭,口中话音更是连变,或怒,或喜,或是哀愁,霎时间场面热闹而诡异。

仁慈两耳空空,不顾各方干扰,欲要强自掰回正题:

“望四位师兄成全,略施绵薄之力,我一人独木难支,就将制不住这畜生。”

此番话尽则止,显然赴死心思已定。

其余三道争执声未停,没听到一般,怒骂与讥笑混杂。

“忍能,忍癫,你们两个孽障,简直毫无修佛之心,我忍盗羞于之为伍!”

“‘食,百性之首。’,如此大贤名言,虽非佛说,道理却殊途同归,二师兄自称通博古今,竟是不知?”

“是极,‘色,亦本性也。’,忍盗师兄五百年不摸黄粪,怕是脑袋滚圆,双眼儿亦成了方孔,脑袋生锈思不透,眼睛迷魂瞧不清咯。”

三人乱糟糟吵闹声中,又一人加入进来。

“我等俱是凡人,披着袈裟,遮不住身上五毒,头定精光,心中欲念一样不少,四个名利酒色之徒,何必无谓争执,平添自家许多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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