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鸡鸣寺。
一处凉亭之中内,朱棣与姚广孝两人相对而坐,一人手执白子,一人手执黑子,半眯着双眸对弈。
待到一场棋局结束之后,姚广孝笑着端着身旁的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漂,浅啄了小口之后,冲着杵立在两旁服侍的小沙弥挥了挥手,道:
“下去。”
收到命令的小沙弥,知道两人有要事相商,识趣的退了出去。
庭院之中只剩下两人四目相对,一时之间气氛瞬间变的压抑了起来。
片刻的沉默之后,姚广孝指了指面前的棋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问道:
“陛下,需要再来一局吗?”
听闻这话,朱棣眯了眯双眸,深深的看了一脸嬉笑的姚广孝一眼,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收了起来,浅啄了一口杯中热茶,低声喃喃道:
“你这和尚...真的是..”
“总喜欢这般作态...藏着掖着的你不累吗?”
姚广孝笑了笑,不时攒动着手中的棋子,轻声应道:
“陛下说笑了。”
“如此佛门清净之地,四周景色宜人、鸟语花香、檀香萦绕敲鱼诵经、何来无趣、为何会觉得累。”
见其这番模样,不接自己的话茬中蕴含的内容、搁着装疯卖傻,朱棣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瞪了其一眼,沉声道:
“是啊!”
“和尚...如今你倒是清闲的紧。”
“可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倒是无比的头疼。”
“一家人不像一家人了,天天..操心的事情还一大堆..”
“和尚...你说倘若当初我没有听你的窜说,是不是就不会这般的累..”
说着,其下意识伸手揉了揉略显有些肿胀的太阳穴,眼神闪过一丝疲惫之意。
姚广孝:“.......”
都是聪明人,能够从靖难开始...且知道朱棣这么多秘密,还能够安然活到现在。
如何听不出眼前这位爷,这是跟这里拿话戳顶他心窝子。
亦是对他装傻充愣的不满。
短暂的愣神之后,姚广孝知道不能够再装聋作哑了,不然恐惹这位爷心中不快,随即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半眯着双眸看向朱棣,轻声道:
“陛下。”
“又是为汉王爷、太子爷两人的事情忧心?”
“贫僧这些时日,虽在寺庙之中,不过也听来到些许传言。”
“不知陛下可否愿意与贫僧详细说说?”
听闻这话,朱棣半眯着双眸,给其一个算你识趣的眼神,之后皱了皱眉头,轻轻的扣了扣石桌,脸色变的无比阴沉,刹那之间凉亭中的温度不由的下降了几分。
“汉王府中的家眷,连同丘福一大家子人。”
“今日已出发前往云南封地去了。”
“想来就这会的时间,已经走出几十里地了吧。”
此言一出。
姚广孝神情徒然一肃,半眯着的双眸猛然睁开,一脸惊疑不定的看向眼前的人,已不复之前的淡定从容,沉声道:
“汉王爷何时离京?”
见其这般震惊的反应,朱棣脸上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似笑非笑道:
“和尚...”
“我还以为,没什么事情能够让你再心生波澜了呢!”
听着调侃之语,姚广孝亦是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随即摆了摆手,笑了笑应道:
“陛下说笑了。”
“毕竟之前陛下做那么多手布置....不就是不愿让汉王前往云南吗?”
“如今...却又做出这般匪夷所思的决定。”
“贫僧虽礼佛,终究只是凡体肉胎,心中升起好奇之意在所难免。”
对此解释。
朱棣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二人相识于微末,且完成了靖难这一壮举,彼此什么性格彼此心里都清楚。
之后,朱棣半眯着双眸沉吟了许久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之意,将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事情,皆尽详细与之娓娓道来。
落在在一旁的姚广孝,在听着朱棣所叙述的事情之后,脸上的神情不时变幻,目光不知何时亦变的深邃了起来,心中不免升起了些许疑惑之意,暗自嘀咕道:
“难道真的诸般因果真的会变化这般的大吗?”
“明明没有半分真龙之气的人,真的能够拥有真龙之气吗?”
“倘若真的是这般......”
“此事.....就真的好玩了..”
陷入沉思的姚广孝,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猛然抬起头回望了过去,在迎上朱棣冷厉的目光之后,其下意识双手合十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生怕被看穿心中真正想法一般。
虽然姚广孝隐藏的很好,不过依旧被朱棣捕捉到一丝不寻常之意。
之后,朱棣站起身双手插在腰间,环顾了四周一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烟雾缭绕的佛堂位置,眼眶中转动的双眸,脸上不时变幻的神情,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过了许久之后,他收回了眺望远处的目光,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慢慢幽幽来到姚广孝身旁,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坚定之意,沉声道:
“和尚..”
“还记得我上次来这里,给你说的望气之事?”
“这些时日我想了很多、思索了良久,还是想要试试。”
“如此,我的心中才能底。”
“如若不然的话,我始终难以心安,心神不宁。”
旧事重提。
回过神来的姚广孝,脸上神情不由变的无比凝重,眼窝中的双眸缩了缩,抬起头回望了过去,与之对视了片刻,沉声应道:
“陛下。”
“那一日贫僧不是与您说过吗?”
“看虽心安、亦可能不会是什么幸事。”
“不看虽心有羁绊不安,但利大于弊。”
“陛下又何必执着.....执念?”
闻此言,朱棣深深的瞥了其一眼,神情变的无比郑重、严肃,沉默了半响之后,坚定不已的冲姚广孝摇了摇头,道:
“朕不想做一个糊涂人。”
“此事必须要有一个明确、肯定的答案。”
“和尚你就不用劝解、不用为此事忧心。”
“既然如今已经够忧心、够乱了、够头痛了,也就不再差这点事情。”
“你只管做好你本职范围之内的事情就好,其他的事情不用理会,不用多想。”
话已至此,感受着眼前人的决绝之意,姚广孝眯了眯眼,也知道此事他没的选择,只能够郑重无比的点了点头,双手合十口中诵吟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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