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嵊蓝这才留意到,这个书法老师和别人不一样,背后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在嵊蓝打量老师后背之时,那老师就明白了,却没有解释或者说明什么。和所有的踏实勤恳的中年男人一样,他认认真真地将写字要领讲明白后,起身向下一个学生走去。

写字姿态必须一个一个纠正,急不来的。

但嵊蓝知道,在他和善的表情下面隐藏着深刻的冷漠——就像他目光温暖其实剥离地看着那些事儿多的女生矫揉造作、没事找事,不靠近不接受不嘲笑不鄙视不乘机不特殊不流连不疏离不评论。

嵊蓝收回目光,这个老师浓重的雄性气息让他有些不适,很有压迫感。

嵊蓝去提笔,沾了墨水的毛笔重逾千斤,嵊蓝几经尝试,那笔就如同长在,或者说,焊在笔架上一样。

我的手可能是断的,嵊蓝想。

嘻嘻嘻的笑声从旁边传来,那个獠牙女孩正在认认真真地写字,但那并不妨碍从她嘴角漏出幸灾乐祸的笑意。

书法老师并未交待提不动笔该怎么办,他正在一个同学一个同学地纠正握笔姿势,下笔角度,何为中锋运笔,肩架结构——嵊蓝想回头去找老师,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帮助,忽然眼前白雾迷漫,这是要天黑了?

老师在黑暗中说到,“今天连一个有样子的字都没有写出来,下课吧。”

“叮,叮,呆”的铃声同时响起,大家很安静,气氛很沉重,有些悲伤之意。

嵊蓝随着大部队走出教室角落里的小门,今天早晨,在有意识之初,他就站立于此。这扇门是他第一个记忆。

脚下是一条弯曲起伏的巨大树枝伸向无尽的黑暗,巨如乌云的树叶层层叠叠遮天蔽日。大家沉默地排着并不整齐的队伍,稀稀拉拉向远方走去。树枝之宽可供五人并行而感觉不到高低的弧面。

时不时地有人停下,在道旁转身,消失在叶子后面。嵊蓝尾随着大家伙儿,小心翼翼地蹒跚而行。

同学们的影子渐渐消失在白雾迷漫的枝叶之后,嵊蓝有些恐惧起来,他们去了哪里?我的家呢?家里都有谁?为什么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是不是找人打听打听?

他拖拖拉拉地走着,犹豫着,惶恐着。前面最后一个人是犀牛男孩,嵊蓝加快速度赶到犀牛男孩身后,想到他身边冲他笑一笑,交个朋友或至少目光对一对……嵊蓝再跨上两步,满脸假笑地看向躲到叶子后面的犀牛男孩——他已经化为一尊雕像。

一惊之下,嵊蓝差点坐倒在地。这是怎么回事?雕像活了?这里在闹鬼吗?难道白天看到的都是活过来的木头雕像?

他想细细地检查一下犀牛男孩的雕像,有没有开关或者芯片之类的东西——还没摸到人家的手臂,一股可怕的电流“噼啪”一声将嵊蓝弹开,却没有发出蓝色的电火花来。

嵊蓝僵直了一会才恢复了行动力,但再也不敢碰人家了。他揉着被电麻、剧痛的手指和手臂,开始思索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想了半天无果,就回头检查其他人……果然他看到了十七个半人半兽的学生雕像,如同十七个葫芦长在树干之上。

他们的法相和他们长到了一起,模糊,仅得一个大概。比如,那个长脖子男孩,他的法相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反正他的脖子出奇得长,谁知道他是怎样的奇葩?

嵊蓝被长脖子男孩诡异的表情吓得拔腿就跑,他只希望离这些恐怖雕像越远越好。他走到树枝的边缘时忽然控制不住脚步,一股暖流从脚底升起,将他横拉硬拽到路边——就好似磁吸似的。

不由自主地,他的身体原地坐下,这暖流陡然放大十倍,从某尴尬处注入嵊蓝身体。

在陷入人事不省状态前,他叹息一声,原来我果然也是个木头雕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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