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东板着脸看着兵荒马乱的饭桌,压着嗓子说,“Penelope,你坐!我!们!吃!饭!”他从桌子上拣了几样适合西方人口味的点心,比如叉烧、虾饺、炒河粉、煎饺之类,隔着他妈的手,亲热地放在Penelope面前。天可怜见,在他父母杀进来之前,他根本没有给Penelope夹过一根豆芽,更别说河粉了。
王太太完全没有纠缠儿子跟什么样子的女人吃饭的意思,她另有话题,比如身体、健康、睡眠、工作……漂亮精致的嘴巴一通疯狂输出,不容反驳,最后直接了当地问,“你的任务完成了没有?完成了就回国去!别没完没了的在亚麻瞎混!反正生意上的事也不用你操心……亚麻这边最近乱,没完没了的疫情动乱天灾,以后很难说会怎样……”
门口探头探脑的出现了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像个大猩猩——如果你记性好的话,可能认得出这个大汉曾经出现在机场,恶狠狠地撞翻了George,又从王海东身后走过,看他们和警察在闹哪样。
毛头猩猩说,“先生,这家餐厅的老板想见见您,刚才咱们被服务员认出来了。”
王先生点点头站起身,严肃地冲着儿子说,“现在不是犯浑的时候!要听话,你的运气不会一直那么好——除非你能立刻站起来走两步,否则马上回去。”
王海东将轮椅一推,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就要站直,他妈妈一把搀住他,用埋怨的语调冲着王老爹斥责了几句,跟机关枪扫射似的,然后逼着儿子坐回去。
Penelope直觉这个王海东在发嗲,装残。妈宝男!
王先生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出门去了。
王太太接下来就是纯中文表演——升降起伏的语调,缓急错落的语速,慈爱压迫的语气,博证旁引的语义,好像唱戏——反正George听得过瘾,Penelope一个字都没听懂。最后王妈把自己说口渴了,动手盛了一碗鲜贝大虾粥,优雅地喝了几口,然后亲手剥了几个虾仁放到儿子碗里。王海东乖乖地吃了。
都三十几岁的人了,众目睽睽之下,还从妈妈手里吃虾仁!大家愣愣地看着这边的母慈子孝,王太太环视说,“大家动筷子啊,看粥都凉了。吃,吃……”
其实那粥还烫,George赶紧盛了一碗,然后帮Penelope也舀了满满当当一碗虾。Penelope谢过George然后看着大虾发呆,这样敞开了大嚼……是不是形象更不堪入目了?那个老女人会怎么说?
正在Penelope纠结着如何才能优雅地剥虾仁而不弄一手汤汁时,饭店老板亲自将王Sr.送了回来,殷勤而得体地和王太太用广东话寒暄了几句,逗得她哈哈大笑。后面跟着上来了一长条队伍,扭着小蛮腰的姑娘们手里捧着一瓶黄酒,一只烧鹅,一盘炭烧颈肉,五碗佛跳墙和一份卤拼,还有一堆颜色过分碧绿的菜心。
等老板走后,大家这才放开形骸,王爸是个相当和霭的人,讲话心平气和但落地有声。他长得和儿子很像,皮肤细嫩,眼睛略微混浊,可能近视或老花。他的头发总体上是黑亮的,白发隐藏得很好。
他小口品着菜,喝着酒,还跟Penelope碰了碰杯。George恭恭敬敬地回答他的问题,而更多的时候他用中文训儿子,把王Jr.训得服服帖帖。但是从微表情看,只要王Sr.一走,王Jr.就会上蹿下跳,放飞自我。
真是男人至死是少年啊。Penelope咬住了下唇,有点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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