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知道，张杨的内心之中却是极其难受。
那天张杨带队正在屠杀董太后的随行人员时，眭固带着黑山军突然赶到，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加之兵力相差较大，在大部分被消灭后，只留下张杨和五个亲兵被俘。
张杨一口咬定，当时他们车队内部只不过是发生了一点小纷争，引起了争斗混乱，而杀死董太后的就是后来的黑山军所为。
眭固也无法确定到底是谁杀的，杀人放火是他们的家常便饭，而且杀人之前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人的车驾，只是看着像是有钱人家的车队，而且还起了内讧，便起了贪念前来劫道。
上来一通乱杀，完全有可能有那不长眼的把这老太太给杀了。
感觉这回闯了大娄子，眭固返回黑山就没敢向张燕汇报这件事。
张杨受命于蹇硕，半路杀死董太后，然后栽赃于贼匪所为，蹇硕明确告诉他，回京后有蹇硕罩着，不怕皇帝怪罪。
张杨这才敢去执行这项任务，即便如此，事到临头，他也不想亲手杀死董太后，而是想让董太后自尽，没想到太后直接撞到了他的剑上而亡。
随后便出现了黑山军劫道。
本来这是个很完美的闭环，但是董太后临死前说的那句话：皇帝是假的。
让张杨后背一个劲地冒凉汗——杀太后是不是不仅仅是蹇硕的单独行动，会不会是蹇硕与皇帝的合谋？
如果皇帝是假的，那么皇帝必然会在表面上比真正的皇帝更加在意太后之死，那么自己就这么回去他能放过自己吗？恐怕蹇硕的许诺也是一句空话。
既然回京必死无疑，那还不如干脆就躲到黑山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于是张杨就顺势就跟了眭固成为黑山的一员。
但是他的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有次喝闷酒喝多了，第二天一名同伴告诉他，昨晚喝多睡着后说了一句梦话：皇帝是假的。
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杨吓得差点魂都飞了，这话要是传出去，不管皇帝是真是假，都得想办法干死自己。
于是张杨一狠心，便将一同被抓来的五个同伴，陆陆续续找机会全都杀掉了。
他真想亲口去问问蹇硕，现在的皇帝到底有没有问题，但是又不敢。
这次张燕带队下山来捉拿皇帝，张杨是又期待又紧张，既想看看皇帝真面目，又不知该如何面对。
不知道蹇硕有没有跟着一起来，如果这个权倾朝野的大宦官，真的能够罩住自己，他还是愿意返回京城做官的，京都可要比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舒服多了。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便各自散去了。
张杨回到自己的营帐，整理盔甲之时，发现头盔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陛下在河内等你，请伱速速归去！
张杨吃了一惊，连忙收起纸条，跑到帐口问其他人，刚才是谁进他的寝帐了，结果谁都说没看见。
他目前只是眭固这个小渠帅下面的一个小帅，自己有单独的帐篷，但是没有亲兵卫队，因而谁出入他的寝帐，根本就没人在意。
张杨返回寝帐，小心翼翼地拿出纸条又看了一遍：陛下在河内等你，请你速速归去！
然后陷入了沉思。
自己是丁原送到京都跟着蹇硕当武官的，与皇帝接触不多，最亲近的一次恐怕就是陛下封自己为假司马的时候了，当时是发自肺腑地感谢陛下，当然也感谢蹇硕。
可是现在陛下的语气……似乎这次御驾亲征专程是为我而来！
光从字条的表面意思完全看不出陛下的愤怒，甚至有一丝丝暧昧的味道，这就不能寻常了。
想到这里张杨心脏呯呯乱跳。
陛下等我做什么？
如果他是真的皇帝，那么多半是要杀我为太后报仇。
如果他是假的皇帝，那么多半就是要杀我灭口了。
如果是蹇硕的召唤，他或许还会考虑一二，现在是皇帝亲自召唤，那么反倒是有问题了，不管皇帝是真是假，自己回去都是个死。
因而，他将纸条收起来，却并不打算要回去见皇帝。
但是又一个疑问来到心头，是谁把这个纸条送到自己帐篷之中的？
显然，皇帝已经将细作打入了黑山军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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