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上,三狗说什么也不回去,说要守灵,我当然答应。我告诉老人,叫三狗暂时留在这里,明天我再来。我帮老人把母狗的尸体放在外屋的一个低矮的桌子上,找出一块花色的旧布盖好。离开的时候,我恭恭敬敬的给母狗磕了四个头。
第二天,天空有点阴。我告诉妈妈说去朋友家玩,晚上回来,便早早的来到西赵庄老人的家里。三狗一夜没有合眼,眼珠子布满血丝。早饭后,老人家来了五个邻居,在院子里忙碌了起来,两个多小时打出了一个简易的棺材,其实就是一个木头盒子。把母狗用布裹好放进棺材里。在三狗的要求下,买了一块白布,三狗身上搭着一块,头上戴着一个孝帽子,越看越滑稽、越看越可爱。十点左右的样子,来了很多村民,听说给狗出殡,都来看热闹。他们看到三狗的扮相,一个个乐的前仰后合的。
在我的要求下,当然那是三狗的要求,在狗妈的棺材前摆了熏鸡、猪头肉,放了一个小碗,插上几颗香火。老爷爷想得周到,找人糊了一个小狗窝、几根纸糊的骨头,还有几只纸糊的小狗。我就是有点担心,那200来块钱够不够,别叫老大爷亏了。
村民们看着,叽哩哇啦喋喋不休,开心得很,也不下地干活了,把个院子围的水泄不通。这时候,周边一阵犬吠,人们惊讶之时,几百条大小不一的狗奔了过来,龇牙咧嘴,眼珠子瞪着,立马把村民围在院子里,凶神恶煞般的汪汪着。这可把人们吓坏了,有人就说了:“哪来的那么多狗?”“母狗的亲戚不少啊,这是群狗吊孝啊!”也有人说“别笑话了,人有时候还不如狗呢!”
村民也很识时务,赶紧躲在外围,跑到屋檐下、小树下,把狗狗们让了进来,再没人敢笑了。有一个年青人不信邪,成心笑了两声,向着狗群做了一个不雅的手势,七八条狗冲了上去,两条大点的咬着鞋子向后拽,其他几只干脆窜到身上。也是几百斤的重量,年青人开始大骂,说狗都是王八羔子,但还是没坚持住摔倒在地上,十多个爪子紧紧地按住,年青人再没有了刚才的风采。又过来一只小狗,京巴个头大小,吐着舌头,一脸坏坏的,抬起左腿,胯下一道水柱喷到年轻人的脸上。
狗尿洗脸,专治不服人的的脾气。年青人彻底服了,在狗爪下去之际,捂着脸跑走了。这时候人们再也不敢笑了,开始严肃起来,这是一群恶狗,或者说狗祖宗,惹不起啊。胆子小点的,赶紧溜回家了,也怕被狗给尿了。形势越看越诡异,只是偶有人嘀咕着“世道要变啊!狗也成精了!”“大白天这是闹鬼吗?”
让村民更感意外的是,这些狗竟然每十只一组,开始在棺材面前行礼,前爪跪下去,脑袋深深地磕下去,四个头,比人磕的都规矩。棺材前站着一只大狼狗,汪汪一下,磕一下,磕完后,规规矩矩的走到后边,站的很整齐,一本正经。这丧葬文化估计和人类学的。我也纳闷了,三狗懂得可真多,教导有方。
在狗狗们行礼之际,有一只狐狸模样的大白狗蹭到三狗身边,头慢慢贴上去,温柔的舌头舔了舔三狗的脖子。大白天,三狗遇到艳遇了!但见三狗六亲不认,缓缓的转过头,狠狠地看了一眼,就这一下,大白狗赶紧跑开了,躲到了后边。
村不大,几百号人,一会就传遍了,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千年不遇狗行礼,长见识了!人们说,那条死去的母狗其实就是狗神,要不怎么会这么狗来吊唁。
整个行礼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三狗站在棺材前边,对着每一组行完礼的狗点头回礼,表示感谢。
这还不算,更加惊奇诡异的事情还在后边。十一点多,天空突然飞来数百只乌鸦,黑乎乎的遮天蔽日,乌鸦嘴发着刺耳的嘶哑之声,吓得村民躲得远远的。乌鸦落在院子里、屋顶上,“嘎嘎”的叫着,时而发出恐怖的悲鸣,让人感觉世界末日一样。
乌鸦叫了一会,飞身落到了棺材四周,收起翅膀,低着鸦头,顺时针慢慢转了起来,嘴巴里发着翁冷翁冷的响声。顺时针九圈,然后逆时针九圈,转完后,侧身对着棺材,齐刷刷点了四个头。在三狗“汪汪”叫了几声后,再次飞到树上、房上。
三狗也太讲究排场了。我也理解,活着没有赡养,死后也只能空落悲伤。
这些事情由着三狗去吧。作为总指挥,我辅助着老人有条不紊的布置着。十二点,把纸糊的物件在南边的路边烧了,然后一阵鞭炮齐鸣,正式起灵。一个村民在前边引导,不时大喊着:“鬼神让路,伟大的狗,灵魂升天,天地同悲!”
三狗跟在后边,眼泪把火的,哭的双眼红肿,鼻涕邋遢的。四个村民抬着棺材,叼着烟卷,不时的互相递个眼神。我跟在最后,心情虽然难过,但是也是复杂,总感觉这样的场面超出了人的认知。
在我的身后就是四五十米长的狗队,它们都很安静,抬着脸,默默地跟着。村民本想来看热闹的,被群狗哄回去了。天空乌鸦盘旋,黑云密布,不见一丝亮色。
整个送葬队伍浩浩荡荡,估计在人类历史上尚未见过这样的场面。领路的人、抬棺材的人脸色特别的庄严,在群狗、乌鸦的跟随下,感觉特别的有面子,好像是受到了上帝的眷顾,他们是全村人中唯一受到动物世界这么拥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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