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是什么模样,陈成己见过了,所以他知道生活在大汉底层的那些百姓们的悲哀。
但很可惜的是,当时的陈成己也好,当时的大汉也好,都不适合倒下。
所以陈成己站了出来,将即将倾倒的大汉扶了起来。
而如今,大汉是该倒下的时候了,但陈成己已经老了,时光匆匆从来不会等待任何人。
从一开始的时候,陈成己就知道。
最后会推翻大汉朝的不会是自己,而是他的儿子陈朱楼。
所以他愿意给自己的儿子一点时间,也同样愿意倾听儿子的选择。
如果从人世间回来的陈朱楼依旧坚持自己内心的想法,那么陈成己也不会强迫陈朱楼去做什么事情。
他会选择另外的人。
陈成己从来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人、一个办法之上,他从来都是会准备几个“后手”。
但.所有的后手都不如陈朱楼的作用大。
马车摇摇晃晃的在官道上疾驰而过,周围荡漾起来无数的尘埃,陈朱楼坐在马车中,眉宇中带着些许的思索之色。
这一次其实他是去找太平道的那位天师,也就是号称“大贤良师”、“天公将军”的张角。
陈成己给他的安排便是如此,只需要跟在张角的身旁八个月,之后陈朱楼便可以回到京都。
而事实上,在陈朱楼出发之前,他内心的“志向”就已经动摇了,因为陈朱楼经过前面几年时间的默默观察,已经彻底对大汉王朝的那位天子陛下失望了。
他觉着天子的昏庸不足以让陈氏继续支持刘氏,到了这個时候,陈朱楼心中想的依旧是“权衡利益”之后的得失决定。
这也是为什么陈成己想要让陈朱楼去看一看人世间的原因。
世上诸多事,千般姿态,唯有亲身经历过才能明白。
长安城
在陈朱楼走了之后,长安城倒是安静了一段时间。
实在是之前的那几年时间里面,陈朱楼、刘备、曹操三个人虽然已经位高权重,但三人总是喜欢搞一些微服私访的事情,长安城中许多纨绔子弟都栽在他们手里过。
而栽了之后,那肯定是要让家里拿钱赎人的。
这一部分人除了少部分奉家族之令前来故意送钱的外,其余的纨绔子弟大多数是不长眼的,而这些不长眼的纨绔子弟在被释放之后,一定是会被家族严惩。
也正是因此,当陈朱楼走了之后,当曹操、刘备开始忙碌于朝堂政务的时候,长安城中的那些纨绔子弟又是找到了喘息的机会。
虽然他们依旧不敢触犯律法,但即便是律法也是有一些漏洞的,只要不触及真正的底线,那么即便是“纨绔”一些,上面也是允许的。
这是暗中所谓的潜规则。
曹操对这种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太过分,他现在这个年纪也不想要和这些纨绔子弟再有什么争执了。
人在年纪逐渐增大之后,就会慢慢的开始学会妥协两个字的写法。
哪怕他知道这不应该妥协,哪怕他知道这其实应当也抓起来处理了也是一样。
而相较于曹操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刘备更加看重律法的尊严。
若是想要钻律法空子的,便是触犯了汉法的尊严。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那个人能够钻漏洞逃出一线生机,刘备也会从其他地方找到这人其他的罪名。
还是那句话。
这个天底下就没有真正完全合乎法律,并且从来没有触犯过的人。
谁的屁股底下都不干净。
于是,京中出现了一种十分怪异的景象,至少前些年这些纨绔子弟自己都没有想到这种情况竟然真的会出现。
那就是若钻了空子的话,被曹都尉发现,交一些银子便可以被释放,甚至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完全按照律法去严苛的处理,毕竟你都钻了空子,说明你没有违背法律。
而若是被刘皇叔发现了,那么你最好祈祷,你之前从未干过什么触犯法律的事情,顺带还要祈祷自己的家族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
否则,只要这两点其中之一被刘皇叔发现了,那么刘皇叔就会咬住你不松口,直到将你、亦或者你们家族给彻底的覆灭之后。
原本仁慈的人变得尊崇汉法,原本严苛的人变得仁慈,这两人在世家纨绔子弟的传闻中逐渐的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尚书台
刘备按了按额头,脸上带着数不尽的疲惫,他的头顶已经出现了白发,虽然只有一两根,但依旧让人看到便觉着心酸。
那位张扬的少年玄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刘皇叔。
自从陈朱楼走了之后,朝廷内外的事情几乎就没有人来做了,因为陈成己如今甚至还告病假家中休息。
以往陈成己休息的时候,他的政务是由陈朱楼所做的,而如今陈朱楼也走了,这些事情便真的没有人来做了。
最紧要的是,陈成己乃是辅政大臣之首,更是被交代过,一应事物要他们两个达成共识之后才能够开始做的,所以刘备在做工的时候,就必须是将陈成己的那一份也给做了。
他如今掌控朝堂大权,即便是外戚,如今的何大将军、以及曹太尉都要略逊一筹。
整个朝中,也唯有那位暂时担任丞相署内吏、并且是陈氏在长安城如今唯一代表的“陈泽熙陈光德”才能够压得住刘备了。
刘备又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奏疏递给了面前的卢植。
他轻声感慨着说道:“老师啊,您瞧瞧,这是今岁各地的奏疏。”
刘备苦笑一声:“都在喊难,都在哭穷,仿佛朝廷都欠他们一样的。”
“各地州、郡如此也就罢了,但这诸多封王的侯国也是如此哭穷,他们想做什么?想要试探一下朝廷中央的意思,还是说,想要试探一下我的意思?”
“还有这一封和这一封。”
他的嘴角带着不屑的冷笑:“两县相连,一个上报涝灾、一个上报洪灾,若非之前东林兄将这群人上奏书的习惯改了,将地域挨着的奏折放在一起,我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刘备的整个精神状态都很疲惫,但唯有那一双眼睛看起来十分明亮。
如同内里有一把火正在熊熊燃烧着,好似要将他燃烧成一团灰烬一样落在地上。
“老师啊,天下要乱了。”
刘备用十分疲惫以及沧桑的语气说着这句话。
卢植没有做声,只是默默的低着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奏疏,眼睛中带着些许审视。
他感慨的说了一句:“是啊,天下要乱了。”
卢植颇有深意的说道:“是否能够被挽救回来,就看“告病”的军司马“痊愈”之后怎么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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