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学宁用匕首拍了拍弘历的老脸:“造物者之心愈老而愈辣,斯所操之术乃愈出而愈巧,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你心里是否有过那么一丝丝的愧疚?
对于自己做的那么多事情,毁灭的那么多的记忆和真相,杀死的那么多无辜的人,作为一个人,你心里就没有哪怕那么一丢丢的愧疚吗?
我想也是有的,所以本该被千刀万剐满门诛杀的程树榴被你改为斩立决,家人也没有被牵连,这可是少见的事情,之前犯下忌讳的人,哪里还能不牵连家人?
因为他说对了,他看透了你,他直指你的内心深处,他骂得你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午夜梦回之际,你是否会扪心自问自己做的到底有多么的残忍和阴险?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你毁灭书籍文字以千万计,掀起文字狱之案远超历朝历代之总和,因此而死的官员、士人、百姓不计其数,你犯下的罪孽罄竹难书!
皇帝?你不是皇帝,你是个罪犯,一个对中华文明与华夏子孙的精神与人格犯下滔天大罪的无可饶恕的罪犯!不将你的罪行昭告天下做彻底的清算,我便是白来了这一遭!”
赵学宁面色陡然一变,站起身子指着弘历的鼻子破口大骂。
弘历大为震骇。
“朕是罪人?朕不是罪人!朕是四海之主!朕是真龙天子!朕是在治国!治国!朕所做的一切秉承天命,有理有据!何罪之有?!”
弘历涨红了脸,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起身子冲着赵学宁大吼。
赵学宁一口痰吐在了他的脸上。
“呸!去你妈的天命!狗屁的天命!且不说根本没这玩意儿,就算真有这玩意儿,我倒要看看这狗屁的天命能拉出几个军!”
弘历瞪圆了眼睛,似乎对于自己被一口浓痰吐到脸上这种事情难以接受。
他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咬牙切齿,似乎要把赵学宁生吞活剥了一般的恶狠狠的盯着他。
“赵学宁!赵学宁!赵学宁!!!你这逆贼!逆贼!来人!给朕把这逆贼拖出去!凌迟!凌迟!给朕凌迟了他!还要诛他九族!不!十族!给朕诛灭他十族!十族!!!”
“还来人呢?皇上,时代变了。”
赵学宁嗤笑道:“你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你再也不能动辄取人性命了,再也不会有人因为你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了,你不再是天下的主宰了。”
弘历的表情逐渐凝固,呼吸倒是越发的急促。
“你……你……”
“别生气,你这个年纪生气了容易暴毙,你可千万别死,留着你还有用呢。”
赵学宁走上前,一把揪住了弘历的胡子抬起他的脸,眼中满是浓烈的杀意。
“你主宰了别人的生死一辈子,作为报应,你的生死也要被别人主宰一次,你没有寻死觅活的权利,你已经尝够了天底下所有的甜,接下来你要尝遍所有你不曾品尝过的苦,然后身败名裂,带着万世骂名死于大庭广众之下,为万世笑柄!”
弘历的瞳孔一缩,身子顿时不断的颤抖着。
“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你啊。”
赵学宁露出了极其恶劣的笑容。
“对了,你的好儿子永琰不是还在山西大同吗?你们那儿不是还有一个小朝廷吗?你难道不期待着你的好儿子振作起来,带兵回来救你?
坚持活下去,别寻死觅活的,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万一呢?万一你儿子打赢了,把我打败了,把我抓起来了,你不就能把我千刀万剐了吗?”
弘历心中怒火越发炽热。
“狗贼……你……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的是你,我杀的可都是该杀的人,到了阎王爷面前我也有的说。”
赵学宁冷笑着松开了弘历的花白胡子:“倒是你,做了那么多亏心事,害死了那么多人,几乎害的一整个国家和民族万劫不覆,就为了你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私心,你该当何罪啊?”
“你……”
“好了,咱们还会有再见的时候,再见之前,你可千万别死了,坚持着活下去,乖”
赵学宁转身离开了这座帐篷。
走了没几步,忽然又转过了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弘历。
“有一门学科,你不懂,那叫做大众传播学,这门学科有一个基本原理,小道消息是民间生活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民众对于那些由官方传播的正面的陈词滥调往往毫无兴趣,根本不关心。
而是对那些私下里传播的负面的、有刺激性和爆炸性的传闻则十分追捧,传播这些消息给民众带去的超娱乐快感,是任何戏曲、评书都不能相提并论的,古今中外皆如此。
原因也很简单,统治者与民众的间隔太远,甚至严重到了生殖隔离的地步,民间除了那些陈词滥调都无法得知上层的事情,却因为切身的处境而对上层的一些生活、政治内容很感兴趣。
没有正规的渠道可以得知,也不允许窥探上层的私密生活,那么只能通过这些没有根据的小道消息来满足自己的窥探欲和好奇心,所以,乾隆十六年那个所谓的孙嘉淦奏稿案,其实只是大众传播学的一个经典案例。
大家对你的生活很感兴趣,但是却不被允许得知你到底是怎么生活的,你要维持神秘感,你要维持遥远的距离,你主动和他们拉开了距离,那么你的形象自然会被随意扭曲而得不到纠正。
你之所以觉得委屈,觉得愤怒,想要报复那些愚民,究其根本,也是因为你为了你的权势必须要藏住你自己,必须不能让自己失去威严感和神秘感,这是无法避免的。
而那些所谓的对你的形象的扭曲,能起到什么效果吗?对你其实没什么实际损失,只是因为你太骄傲自负,把自己想得太过完美,宽以律己,严以待人,一点小恩小惠就指望民间对你感恩戴德。
你从他们手上拿走大部分,再从指甲缝里抠出一点点丢给他们作为恩惠,还指望他们真的对你感恩戴德吗?你太骄傲,太自负,也太过于自私了,从始至终,这都是你一个人的错。”
说完,赵学宁也没有管弘历是怎么想的,他离开了这座帐篷,对着候在外面的李闯等人吩咐了一番。
“弘历很重要,不能死,安排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材和最好的食物,把他的命保住,为了避免他自己寻死,平常堵住他的嘴巴,喝水吃饭的时候也要有专人盯着,全天十二个时辰一刻不断都要有人盯着,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军法处置!”
“是!”
李闯等人虽然不知道赵学宁具体要干什么,但是不能让弘历那么容易的就死了,的确已经成为了大家的共识。
然后,赵学宁下了第二个命令。
“把他嘴巴堵上,然后把这个帐篷稍微移开一下,给大家伙儿好好看看大清皇帝是个什么德行,记着,每一个人都要看,绕着他走一圈,上上下下都看仔细了。”
赵学宁的脸上满是恶趣味的笑容,而如此恶趣味的行为,身为兰芳群猩的一员,李闯自然是明白的。
于是他的脸上也露出了远比赵学宁更加恶劣的笑容。
“是,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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