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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春堂怒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敢喊冤,你既进得学堂,当读过圣贤书,既做下此等恶行,尊长面前,不思悔改,竟还想推诿掩过,岂有此理!”

金荣膝行数步,来到了贾瓒面前,一把朝贾瓒的腿抱去,“贾瓒,是我糊涂了,我本不打算砸你的,我是失手,我不小心,你就饶了我吧!”

贾瓒朝后退步,避开,道,“金荣,非我不肯以德报怨,这件事已是闹到了老父母面前,当依律法而断,非人情可恕,你与其求我,不如自新改过。‘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你今日之失,本就是大非,知而不改,反求人恕己,如何得了?“

沈春堂本就在打量贾瓒,且看他如何处置,是饶恕,还是怨怼?

谁知,贾瓒竟然避开情,而拿理来说事,既不显其绵软可欺,又不显其偏狭量小,可谓十分得体。

此子可嘉!

金荣更欲求,沈春堂已是不耐烦,与贾政商议道,“按大顺律,朝人放射弓箭或投掷砖石的,致人受伤的较斗殴伤人只减一等……”

贾政不记得大顺律,不解地问道,“不知斗殴伤人该如何判?”

“绞刑!”

金荣听得这话,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了,堂上,弥漫开来一股屎尿臭味。

此时,沈春堂也顾不得和贾政商量,捏着鼻子,命衙役们将金荣拖下去,而贾政也实在不好意思让沈春堂在此待着,邀请他就近去了宁国府。

宁国府里已是安排下了酒宴,内厅里摆了十来桌,宝玉与贾珍贾琏等随着贾政陪沈春堂坐上首一桌,贾瓒只能随着其余的旁支庶出,如贾瑞贾环等坐在下席。

贾环顾不上吃,磨着牙不时朝宝玉的后背盯去,偶尔夹上一筷子,大快朵颐的样子,活像是在吃宝玉的肉。

厅里人虽多,但却很安静,只听得见上席,沈春堂考究宝玉的声音。

这也是贾政命宝玉上席陪坐的缘故,沈春堂虽非两榜出身,但其能中秋闱,满腹学问自是令贾政敬仰,且其学笃行慎,在士林中享有名声。

“令郎才思敏捷,若不攻四书,走科举,实在是可惜!”沈春堂字字戳在贾政的心眼儿上。

贾政对宝玉呵斥道,“老父母的话,你可听见了,平日里尽在诗书上下功夫,又有何用?”

“存周兄此言甚当,昔日,吾在南省求学之时,曾有一同窗,自幼有神童之称,十二岁以案首进学,有过目不忘之能,家学渊博,谁知却误了歧途,崇尚唐诗宋词,不肯在经史上用功夫,他学问本深于下官,无奈,一直不曾中式,后寄情于山水,去岁听说,游玩山水之时,不慎跌足而亡,可憾可叹啊!”

席上,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过了一会儿,贾政从沉思中醒过神来,见宝玉面上毫无悔改之意,不由得愈发焦虑,怒斥道,“老父母的话,你可听见了!”

宝玉吓得直哆嗦,忙起身,低头道,“听见了!”

沈春堂不由得朝宝玉看了一眼,见其并不像是醒悟过来的意思,也就不肯多谈,转而安抚贾政道,“想是下官多虑了,存周兄也不必如此着急,府上子弟依下官看来,平日里在学问上应是浸润深厚,适才下官听令侄开口闭言引经据典,这个年纪,四书不论通读哪一部都甚是了不得!”

贾政不由得羞愧,他是知道,义学里太爷尚未开始讲四书,好在还有贾瓒,通读了《大学》,应是也读过《论语》,令他有几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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