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左梦庚并没有选择直接回家,反而是派遣人手回到卫所,叫上百十号人带上牛车与板车,大摇大摆地进了江陵城。
而他本人也是再度来到李知县的住所,向他表示黄天愿意捐款的意图,并且希望他能够出席晚间的聚会。
当然,二人私下的谋划,他并未告知这位知县。
李知县瞪大了双眼,颤抖着手问:“你...你是说,黄天他愿意给你们捐款,整顿军备用来剿匪?”
这简直不可置信。
黄天是什么人物?向来只有进钱财他口袋里的,哪有从他的口袋里边掏钱出来。
左梦庚也不好与他多解释,只是笑了笑:“是真是假,等到晚间的宴会即可知晓。”
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低声问:“对了,马上是不是缴纳春粮了。李知县可有对策?”
闻言,李知县皱起了眉头,摆手道:“去年的秋粮歉收,本就已要将百姓搜刮一空,今年的春天怕是难喽。”
左梦庚跟着点点头:“是啊,朝廷的赋税是一年比一年重了。”
如今一亩田顶天也就产三百来斤粮食,但一亩地至少都得交纳三钱银子。一旦歉收过后,老百姓没钱交纳赋税,只能卖地。
当然哪怕是丰收,也不讨好。
谷贱伤农。
奸商们拼命压价,老百姓的粮食也卖不上一个好价钱。
这也是“一条鞭”之中的弊端。
豪绅们掌控者商品的定价权,在丰收年代大肆收割粮食,等到了饥荒年代抬高粮价,逼得老百姓卖儿卖女,又卖土地。
想到此处,左梦庚摇了摇头又问:“县中有多少亏空?”
李知县答道:“今年怕是有三四千两的银子。”
“倒也不算多。”左梦庚轻笑着说。
大明的赋税收不到乡绅的脑袋上,因此乡绅们个个富得流油,正好今晚狠狠割他们一笔。
至于给与不给眼前这家伙擦屁股,那就要看他后续的表现了。
李知县听出左梦庚弦外之音,登时眼前一亮。
一抹喜色涌上黝黑面庞。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此次若是能够安稳度过此关,李某必定没齿难忘。”
“李知县客气,我也就是随口一提,我尽量一试,到时候若是不成,你可千万责怪我就是。”左梦庚话没说满,半真半假,与之打起了哈哈。
李知县连连摆手:“说哪里话,此事本该是我分内之事,左将军你肯帮上一帮,李某就感激不尽。”
“若是事情真的不成,那就权当是我命不好吧。”
“好说。”
左梦庚一笑,接着询问起城中的具体情况。
李知县思索片刻,一一说了起来:“除去黄天之外,另外还有三家比较大的门户,分别是王家,赵家,还有杨家。”
“赵家靠的是粮食发家,他家的粮铺遍布整个荆州府以及周边区域,称得上富甲一方。”
“王家则是稍逊一筹,靠的是茶叶以及牙行。”
“至于杨家,虽然财富上不及上边两家,但他家乃是书香门第,曾经出过两榜进士,而且当代家主杨奇也是举人出身。故在城中的地位,反倒是仅次于黄家。”
左梦庚心中了然。
一个粮贩子,一个茶叶贩子,还有一个士大夫。果然,除了当官外,还就是倒腾粮食,茶叶,食盐等物件赚钱。
因为,这些玩意与百姓息息相关,而他们大多居于垄断地位。
垄断就意味着暴利。
“多谢李知县告知,梦庚今晚就在一石居等着你了。”沉吟片刻,左梦庚一笑,迈步往外边走去。
李知县起身就要往外送,左梦庚连连制止道:“李知县留步,梦庚知道路怎么走,您还是好好休息,想想晚上的宴会吧。”
“了然!”
李知县淡淡一笑,对准左梦庚一抬手坐回椅子。片刻间,左梦庚迈步走出,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呼...”
李知县揉了揉太阳穴,缓缓闭上双眼。
脑海中浮现出过往云烟。
少年时意气风发,奋发十余载总算是高中进士,本以为能够大展拳脚,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没成想,他从书中学的治国之道,到了地方毫无用处。
一上任,他就被黄天来了个下马威。
只是因为他没有先去拜见他,第一年的秋粮就被人动了手脚,衙役们拖拖拉拉,把原本一月的收缴期限,硬是拖成了两月。
好不容易收起了秋粮,各地的粮长又借口其余事情,拖上一阵。
到头来,他就被上边判了个办事不利。此后,还是衙门里的老人提醒,让他前去拜会拜会黄天,二人这才勉强达成和解。
只是,他堂堂一个两榜进士竟然沦落到去和乡下土财主服软。
这若是放在往日,他肯定想都不敢想。
如今左梦庚抛出橄榄枝,若是能够搭上他这条线,与吏部的官员们搞好关系,面对黄天心中的底气无疑就足了许多。
想到此处,他再度睁开双眼,朝外边喊道:“来人,给我准备热水,本官要沐浴更衣。”
...
夜幕降临。
夜色下的江陵城,格外迷人。刚一入夜,街面上就点起了灯火,明亮且温暖。
路上行人三五成群顺着街道说说笑笑,仿佛要在宵禁前,将今日的欢乐尽数挥霍。
勾栏瓦肆里,身穿短袖的娇艳舞娘纤细扭动腰肢,在一声声看客的叫好声中,舞出一朵朵花来。
江陵城最豪华的酒楼内更是披红挂彩,高朋满座,其中不时还有客人断断续续打外边走入,引起一阵骚动。
凡是来客皆衣着锦绣,穿金戴银。
今天能够来此的,那身价至少都是在千两银子往上,若是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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