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是当头一棒,直击在扶苏摇摆不定的内心,耳边如同千百辆兵车“隆隆”碾过,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祖宗不足法......不足法,人言......不可恤......”,扶苏喃喃自语,重复这句刺痛他灵魂深处的话。
“咣当”,扶苏手中握着的玉盏掉在石案上,摔裂成数瓣。
扶苏却被这声响动惊醒,内心也随之透亮起来,眼前笼罩的阴霾雾霭也一扫而光
“好一个祖宗不足法,人言不可恤!先生此言扶苏定当谨记!”
“来人!取酒!”
扶苏拉着苏阳的衣袖,兴奋的站起身来,命令帐外伺候的侍卫端来了两碗黄米酒。
“先生此言为扶苏扫去眼前迷障,扶苏敬先生大才!”
扶苏接过侍卫手中的米酒,兴奋到有些手抖的举起陶碗,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苏阳也豪迈的饮尽碗中之酒,扶苏一个古人能如此快的开悟,他自己也是相当开心。
一番豪饮之后,两人渐渐冷静下来,扶苏再一次恭敬地问道:“如先生所言,时代已变,秦法自当改善,以图更有效用,然则该从何处改起?还望先生教我。”
苏阳有些喝多了,虽然这黄米酒度数不高,但自己确实不是善饮之人,前世一罐啤酒就能让他晕头转向。
于是苏阳起身,走到帐外捧起积雪擦了擦脸,强令自己清醒起来。
扶苏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似乎生怕这位大才受到伤害。
帐外手持斧钺的士卒皆惊讶无比,自护卫公子扶苏以来,还从来没见过皇长子殿下如此对待门人客卿。
回到案前,苏阳连饮三杯酽茶,方才彻底清醒,随后回答了扶苏的问题。
“苏某有上中下三策,可供公子选择。”
“愿闻其详。”
苏阳背抄着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
“上策,隐忍以待。始皇陛下以及大秦一干官员,皆是旧秦法的拥护者,所以公子若是想以宽容之秦法治理天下,则需要隐忍不发,积蓄力量,待登基之日再行变法。如此一来,公子既不会被朝中小人攻讦,也能顺利接掌大位,故为上策。”
“中策,试点变法。现如今大秦上层官员不思求变,主要是因为身居云端,早已忘记民间之疾苦。然下层官吏却不然,他们始终隐于尘烟,更懂得民生之多艰。试点变法即为公子在附近一县或乡尝试宽容秦法,若取得良好效果,则可使王都之人有所感触。但要直接插手地方政务,恐有干涉国政之嫌,是为中策。”
说着,苏阳走到扶苏日常处理文书的桌案前,从林立的书简中抽出了那卷《为吏之道》。
“下策,直抒胸臆。就如同公子的《为吏之道》一般,再度上书陛下及百官,或许有成功的可能性,但是风险极大,甚至有被废储的风险,投资与风险毫不匹配,故列为下策。”
听完苏阳的三策,扶苏沉默不语,低着头看向泥炉中飞扬的碳屑,思绪却是运转不停。
上策思虑周全,虽然所需时日最长,但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毕竟说到底他也只是个皇子,对于朝政没有什么话语权。可若是等到他日自己登上皇位,那么天下尽在掌握之中,再行变法将会免去很多阻力。
扶苏眼前浮现出黎民百姓苦难的样子,往日的一幕幕惨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自己或许能等到登基之日,可是苦难之中的百姓们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那中策,甚至是下策会好一些吗......?
看着扶苏抓耳挠腮、难以决断的模样,苏阳叹了口气,他知道依照这位公子的性格,绝不会选择上策,也大概率不会坚持下策,恐怕最终会选择中策。
果然,思虑良久的扶苏起身行礼道:“苏卿,扶苏几番权衡之下,认为中策或许更加适合现在的情况,不至于太慢而风险也要小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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