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远惊疑地看着自己的手,费解地说:“我的手有什么特别的?”
“你的手和我儿子们的手一样。”老婆婆温暖的手还握着许子远的手,然后凑近几分告诉他,“都杀过人。”
许子远冷笑:“这世上杀过人的多我一个不多。”
“但从你手上接过金子,替你当奸细的杀手却不少。”老婆婆从容地摊开许子远的手,抚摸着对方颤抖的手心,“我那十八个儿子就是从这双手里接到掉下来的金子,做了游龙帮的叛徒。”
许子远已知道老婆婆的儿子是谁!
江湖催浪跃龙门,一夜鱼龙舞争锋!
十八个年轻的汉子,十八柄破风闯雨的快刀,西京古城十三条古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客家庄十八兄弟的威名?!
但许子远凛然不惧,毕竟眼前不过是区区一名年老体衰的老妇人。他只要站起来,只要拔出宝剑,剑鸣声起,对方就得人头落地!
这一切都很简单,想想就很简单,做起来更简单。
但许子远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做不到!
而原因仅仅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仅仅是因为他的手腕上插着一根做女红的绣花针,且入皮不过几分,但神奇地令他根本无法使唤自己的手!
所以他想站起来,可老婆婆的手已经轻轻拍在他膝盖上,然后他便陡然失去站起来的力气,只因腿上也多了一根针!
许子远惊骇地神情愈发狰狞:“你会武功?!”
老婆婆摇头:“我不会武功。”
许子远怒声呵斥:“你会点穴!”
“我也不会点穴。”老婆婆的动作总是很慢,她抽针,刺入,连解释也是轻声细语,“我只是个缝补几十年衣服的裁缝,只是摸的衣服多了,渐渐懂了人的身体,懂将针扎在什么地方会有什么样的奇效。”
一个做了几十年衣衫的裁缝一定懂做衣服要得体,要合身。所以她难免会做各式各样的衣衫,给不同的人做衣衫。
这些人中有高有矮,有胖有瘦,那么做的衣衫多了,就必然会熟能生巧,懂得做衣衫的技巧和细节,也渐渐摸索出了人身上的诸般穴道。
所以这是一门得花费几十年来学习的‘武功’,也是既费时又费力要苦练的武功。
但,这却是一门‘内行’才看得懂的武功!
禁军们当然看不懂,毕竟他们都是军营出身的粗汉子,懂握刀挥剑,懂男人们之间的打打杀杀。
所以他们如何看得懂女人才懂的武功?
所以他们看走了眼,也令许子远深陷险境!
许子远不能动,也不敢动,因为老婆婆的手就在他眼前,尖锐刺目的绣花针也已逼近瞳孔前!
而禁军们只能如坐针毡地坐在小凳上,看着这名毫无起眼的‘高手’,寻找救回许子远的破绽与时机。
但许子远即便面临威胁,他还是很有底气地调侃:“你处心积虑接近我一定费了不少功夫。”
老婆婆眯着慈祥的浑浊眼眸说:“是费了不少功夫,比如这对眼珠子。”
许子远看着那对白眸,喉头吞咽了一口唾沫:“你的眼睛没瞎。”
“是我自己刺瞎的。”老婆婆仿佛在说一件小事般随意。
许子远讥嘲一句:“没想到我会栽在一对瞎眼珠子上。”
老婆婆反倒和蔼地解释:“你栽的不是我这对眼珠,而是你的心。”
许子远直视着她:“就因为我的心不静?”
老婆婆好似教育他一般说:“一个杀了骨肉兄弟的人,心本就不会静的下来。况且你为了杀人找了足足一夜,那么找不到的心就一定更静不下来。”
许子远似乎有些懂了:“所以越是找不到就越会着急。”
“而你越是着急,就会感觉做什么都不顺。”老婆婆顺着话解释。
许子远彻底懂了,他说:“所以当我看到瞎眼的你怎么也不能将线穿过针孔,就会心急,觉得烦躁,总想着何不如我来帮你一把,让自己至少做了件还算顺眼的事。”
老婆婆赞同地回答。
“这便是你主动接近我的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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