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尹父态度和蔼，尹母似乎有些诧异，怪异地瞥了尹父一眼，又回眼打量姜灿，上上下下好几番，才面露笑容点点头：“都别站在门口了，阿灿快进来，饭早就做好，就等你了。”
“劳阿姨久等，是我的错。为了我您要下厨还等到现在，让您受累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会说话。人长得白净嘴又甜，怪不得邵熙喜欢你。”
“就是就是。”
待在旁边的尹在伊终于插上了嘴：“我就说嘛，我努那眼光这么高，怎么突然就交了男朋友。见到灿哥你，我终于理解了，我努那……就是个颜狗。”
“……”
一句话落，众人皆静。
尹邵熙狠狠瞪了尹在伊一眼，姜灿怀疑若不是他在，恐怕尹在伊的脑袋就要享福了。
“呃哈哈哈哈——”
最终还是尹父的一阵大笑打破了寂静，在尹在伊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尹父笑道：“好了，先吃饭。阿灿忙了一天工作过来，又这么晚，想必早就饿了。先吃饭，吃完饭再聊。”
入内。
上桌。
吃饭。
饭菜还是很丰盛的，气氛……看起来也很和谐。
但姜灿心里门儿清。
跟尹父稍一接触姜灿就看出来了，他这个“露水”岳父啊，表面客套，其实啊压根就瞧不上他。
就刚才尹母瞥尹父那一眼，八成是自己的外貌和气质出乎尹父预料，尹父……
换套路了。
先前搞不好是先兵后礼，之后嘛就是先礼后兵了。
…………
果不其然。
又被姜灿料到了。
晚餐结束。
陪尹母聊了会儿天，尹父从书房出来，邀请姜灿进去。
“阿灿，我听邵熙说你是延世大学汉语中文系的？”
姜灿点头：“是的，叔叔。”
“虽然我是学建筑的，其实我也很喜欢汉文学，对汉字有些研究，尤其喜欢书法。阿灿你过来，瞧瞧我这几个字写得怎么样？对了，你大学就上了一年，汉字能认全吗？”
姜灿：“……”
你是长辈，别逼我打你脸。
姜灿心底无语，脸上却笑笑，懒得回答尹父，走到尹父身侧，朝桌上看去。
桌上宣纸，白底浓墨，纵横十个大字。
细看——
【龙不与蛇居，虎不伴犬行】
姜灿：“……”
么的！
就知道你不是好鸟！
“阿灿，你觉得我这字写的怎么样？”旁边，尹父又补了一刀。
姜灿脸色如常，笑道：“叔叔写的是楷书。单以字而言……差了点儿。”
尹父：“……”
姜灿瞥了眼桌上的笔墨，墨还没干。
姜灿拿起笔，朝尹父笑道：“叔叔，恰好我也喜欢书法，我也写几个字，叔叔帮我指点指点。”
说完。
也不等尹父回答，铺好宣纸，沾满墨汁，挥笔而就。
尹父凝神看去，只见姜灿笔力遒劲，字字雄逸，十六个大字跃然纸上——
【明足以察秋毫之末，智足以鉴中外古今】
收笔。
姜灿端详一番。
满意点头。
置笔。
转头。
看向尹父。
姜灿躬身一礼，微笑。
“叔叔，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您放心。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您了。”
…………
深夜。
尹母半夜醒来，一探身侧，却发现尹父没在床上。
等了会儿，还不见尹父回来。
尹母披上衣服，来到客厅，却见从书房隐约透出亮光。
尹母推开书房门，见尹父站在书桌后，似乎是在看什么。
走上前，低头看去，原来是一幅字。
“这么晚不睡觉，就看这东西啊。不过你别说，字挺好看的，比你写的强。”
“你猜是谁写的？”尹父道。
尹母懒得猜，直接问：“谁写的？”
尹父道：“姜灿。”
尹母问：“姜灿写了什么，勾得你看到现在？”
尹父笑笑，念道：“明足以察秋毫之末，智足以鉴中外古今。”一句话说完，又接着道，“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智足以鉴中外古今，而不知将来。”
尹母疑惑问：“什么意思？”
尹父笑道：“还能是什么意思？拐着弯儿损我呢。我说邵熙跟他在一起是龙与蛇居、虎伴犬行，他就写幅字讽刺我有眼无珠、目光短浅。这小子也是个人才，文化流氓这套耍得挺溜，一般人要是反应不过来，还以为是在夸他呢。”
尹母闻言失笑：“其实我觉得这孩子挺不错的，人长得白净清爽，待人接物也礼数周到。家境是差了点儿，但他们不是还年轻嘛。就算真到谈婚论嫁，至少也是五六年之后，我觉得可以给他些时间。退一步讲，就算将来他真不行，将来再插手也不晚。”
似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我听邵熙讲，今天他送给我们的礼物，不管是你的烟嘴，还是我的首饰，以及在伊的竹节挂坠，都是他自己亲手制作的，可见这孩子对邵熙也是用心的。我是觉得这孩子挺好，很不错。”
尹父愣了下，似是没想到。
半响。
苦笑一声，无奈摇头：“晚了。”
“什么晚了？”尹母诧异问。
尹父道：“我的意思是，你就是现在觉得他不错，时间也晚了。”
回想今晚跟姜灿的接触。
尹父道：“姜灿这小子，别看表面客客气气，实则骨子里傲得很，从他给我留的这幅字就能突显一二。以这小子的个性，我现在就能断定，他将来肯定能混出头。可惜，越是有才的人就越是心高气傲，这小子今天走之前跟我说让我放心，这是已经决定要跟邵熙断绝来往了。”
犹豫下，又道：“从这小子今天心平气和的态度看，我怀疑他来之前说不定就有了决定，不打算跟邵熙继续。”
“呃？来之前？”尹母愣了，“那他还这么用心准备礼物……”
尹父道：“所以我才说这小子肯定能混出来。哪怕猜到了我们的态度，但做人做事还是礼数周到，善始善终。就单凭这一点，就让人讨厌不起来。我现在是真的有点欣赏这小子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越是傲气的人，一旦下了决定，就越是……不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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