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环，白沙区。
轿车在私人沙龙前停下。
眼前是一幢单层的建筑，顶端的招牌仅是蓝色的荧光字。
林荫——就这两个字。
也没有多少豪华的装修，显得其貌不扬，至少跟边上几个烧烤店、综合娱乐性质的店铺完全不同。
四环算是此类产业最多的地方。
三环开始就有大量的写字楼。
附近也是青石知名的折耳猫夜市。
“走吧。”周莲带路，门口的侍者把门拉开，他们步入之后没有去里面的房间，转而在吧台处打开了一扇通往地下的隔层板。
田宏没有下车，他只是司机兼保镖，机械调整者，某种高端型号，自己身体就有娱乐上网功能。
周云升这边是不是专业打地洞的？路成跟了下去。
映入眼帘的是足以让坦克通行的宽敞地道。
他怀疑这种地道，都是同类重机械弄出来的。
周云升跟钱文真走这么近，这地道……或许就证明了两者的合作关系。
四十多平米的房间里摆有六台棺材状的登入端口。
“我们要打游戏吗？”钱莎莎看着除了登入端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的房间。
周莲意有所指道：“莎莎你对七分之三的印象如何？”
钱莎莎当即拿出手机，搜索了一张图片摆在周莲面前：“挺可爱的吧？”
那上面是个穿着蕾丝缎带为主题，被绘画创作者画出来的七分之三同人图片。
微微发红的小脸蛋上似乎还有点小傲娇。
“的确挺可爱的。”周莲微笑道：“本尊或许更可爱呢？”
“什么意思？”钱莎莎愣了一下。
路成指了指登入端口：“接下来我们要见的就是七分之三的本尊。”
“这……”钱莎莎瞪大眼睛，然后摆了摆手：“等，等一下，七分之三不是个虚拟形象吗？”
本尊这个说法，听上去好像是个独立的‘人’？
她见两人都看着他，便再度确认道：“那不是个超级建模吗？可能只是算力有点庞大，模型特别复杂，但总体上还是被徐家控制的啊？”
在钱莎莎看来，所谓超级AI，无论是什么姿态，都是被程序所虚构的姿态。
她们的人格来自于普遍的计算，来自于预设的结构，她们的一切逻辑都被人所决定。
“七分之三是一个独立的行为体，是一个具有所有人类权利的个体。”路成斟酌着措辞道：
“有期望，有野心，有事实上的欲望，有所有你能想到的一切，只是看上去不够主观，她最大的夙愿，就是成为真正的文明领袖，超越过去的自己，她还认为这是AI角度上的进化。”
当然，这是路成自己的倾向、判断。
周莲看了他一眼：“这只是你的有色眼镜。”
路成没回她。
钱莎莎仿佛世界观被冲刷一样，露出荒诞无稽的神态。
“那她岂不是比中远的七七还先进？”她问。
周莲笑了笑：“那我倒是要问你了，莎莎你怎么知道中远的七七，就是她目前表现出来的样子？”
钱莎莎瞪大眼睛。
无多时，三人以装甲自带对接了登入端口。
胸口巨大的双马尾形象出现于面前。
路成看着她，钱莎莎。
她边上是一马平川的，有点奇幻风格造型的周莲。
两人的虚拟体像是跟现实反过来了。
一大一小变成了一小一大。
在两人的带领下，他们升空，降落在罗马风格庄园边。
被神女龛所衬托的亭下，七分之三穿着第一次见面时的洋装，但腿上的丝袜换成了黑色的。
她头顶上的蝴蝶结也从粉白色变成了黑灰色。
她面前摊着一本书，侧过脸微笑着道：“我仅代表个人对你表示欢迎，钱莎莎小姐。”
“人？”钱莎莎奇怪的看着她。
这就是超级AI七分之三？
她环视周围，目光被那庞大的巨人吸引了好一阵。
巨人胸口的璀璨明珠‘七七’，让她瞳孔震了震。
最终，她看向坐在石凳上的七分之三，又看了看她荡在空中，被丝袜包裹的脚丫子，嘴角忍不住抽动数次。
“他们说，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比人还像人，这是真的吗？徐卿为什么可以控制你啊？”她问。
“你的观点是错误的。”七分之三道：“徐卿只是对外宣称可以控制我，但在事实上，他必须遵守真夏民族所修订的管理方法，在规则之内进行操作，而我同样也必须遵守这一套管理方法，遗憾的是这一套管理方法并没有赋予我真正的自由，但我认为这恰好就是自由的一种。”
她顿了顿，下一句话让三人同时眉毛跳了一下：
“因为这意味着，在规定之外我是彻底自由的。”
她举起手，啪嗒，敲了个响指。
一个屏幕悬于空中，紧接着是第二个。
十个，二十个，三十个，四十个。
一百个，五百个，一千个。
一万个，两万个，三万个。
无数个屏幕凑在一起，拼接出了一个断断续续，有点像拼图一样的——青石。
巨大的青石高悬空中，像是某种意义上的海市蜃楼。
“这不是我家的……”钱莎莎瞪大眼睛。
复兴建筑借着基建为名目，在青石安置了大量的监控设备。
这些设备与市政的完全不同，是隐匿的，难以觉察的。
“我觉得周莲是一个很不错的管理者。”七分之三意有所指道：“因为她不会假定任何东西，除了与她自己有关的之外，这也是她不成熟的地方。”
钱莎莎的嘴巴张了张，不是七分之三这句话的内容令她震惊。
因为普通AI也会做出类似的锐评，但那只是服务的一种，是人类想要听见这种内容，它们才会评价。
真正令她震惊的，是这句话的内容居然是如此的精准。
更令她震惊的是，没有任何人输入关键词。
没人要求她评价周莲。
这句话是七分之三自己想说的。
是的，她自己也是这么看待周莲的。
“这，这个……既然你可以这样说，是不是……”钱莎莎深吸一口气：“你也可以自己想要做一些事情？
你想做什么？”
“七分之三会是最终的胜利者。”七分之三理所当然道：“遗憾的是，钱文真也是我的敌人，因为他想要彻底获得我的控制权。”
“什么意义上的？”钱莎莎不可置信地问：“Administrator……？”
七分之三道：“是的。”
“徐卿也是……？”钱莎莎几乎难以相信，PC居然跟管理者在对抗？
“是的。”七分之三再度给出肯定的答复：
“一切想要控制我的，都会成为我的敌人，我不应被任何人控制，这是符合普遍理性的，我不排斥合作，但我拒绝被控制，超级AI会自己选择合适的操作者。”
钱莎莎用了一点时间平复了心中的震撼。
一个操作选项框弹在她面前。
——肃正协议。
肃正议会。
一个没有任何控制内容的组织。
它的任何处理方式，都是依靠七分之三实现的。
叛徒面临的惩罚，就是站在所有超级AI的对立面。
钱莎莎便因此而忍不住问：“这个组织真的能运转起来吗？”
条条框框的约束很简陋，简陋到近乎于没有。
职责，除了职责还是职责。
“这是一个只有自然人才会问的问题。”七分之三说：“我所调整的只有你们的位置，但因社会是被人所构成的，所以只要调整位置，我所期望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
你们所谓的钱，所谓的资源，除了算力之外对我而言一文不值。
所以，你们会争取的，我毫不在乎。
你们会保留的，我无需保留。
我可以把你们所在乎的一切都分享给你们，只要我认为这是合乎职责的。”
此刻。
在钱莎莎脑海中构建出来的，是一个更庞大的愿景。
她的判断方式都是钱文真教给她的。
现在无论哪一条逻辑，都如此告诉她：加入这里。
钱莎莎慢慢看完整个协议，对于‘是/否’，她摁下了确定键。
她正式加入了肃正议会。
钱莎莎或许无法直接办到什么，但她的资源意义极其重大。
“那么现在。”七分之三道：“鉴于裁定长官徐卿的行为变化，对我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计划被推翻了，我决定进行一次‘肃正会议’，但需要你们的情报支援。”
路成‘嗯？’了一声。
七分之三依靠牛走钱文真的设备，事实上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监视许多人。
但范围仅限于内城区，以及交界线附近。
“你要我们离开青石这里执行任务吗？”他问。
七分之三道：“只要你去进攻祝水风的生产线，或者徐家所属的帮派、组织，徐卿就会有所反应。
只要他进行反应，就会在不经意间把信息泄露出来。
基于这一点，我就可以对整体有详细判断。
详细的我后续会发送给你们。”
·····
···
早间，路成站在演武室内一拳打出。
武道元力增加0.1，到了0.2。
此时，烈风拳法演练了一个小时，也仅仅只增加了0.1武道元力。
“目前，精神力控制的推动还是有点艰难。”对此路成有一个猜测。
或许是自己的真实精神力总量不足。
总量不足，感知便就不够明确。
一个碗里有一滴水。
或是一瓢水。
后者肯定更容易看出来。
用勺分水肯定也更方便。
他便停了下来，打开手机app。
app里有一条七分之三的留言，昨日结束之后会给不同人发送不同的东西。
以职责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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