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潮临世七星曜,一剑光寒十四府……怒云江崩龙泣血,三阳悬空白成道……夜隐启明坠,日现长庚升。”
宁海禅咀嚼三句谶语,这是秋长天通过观星楼的玄奇神兵,叩问苍天所得,应当不会有什么谬误。
要知道,当世的五座道宗,七大上宗。
能够堂而皇之持有玄奇神兵者,寥寥无几。
观星楼便是其中之一,且还不被龙庭忌惮。
两家走得极近,几乎成为八柱国嫡系的国子监。
进去待个三年五载,出来摇身一变,便是上三等的‘仙籍’或者“道籍”。
传闻那颗大若星辰,悬于虚空的天圣智珠。
蕴含前知之威能,洞彻大道之变化,占卜演算,尤为神妙。
即便晋升神通巨擘,也难以避开窥探。
放眼赤县神州,能够反制这种天机推算的,只有一二道可以通天的完整传承,当中以白阳教的《未来无生星斗图最有名。
这也是那帮活跃三千年的大逆余孽,始终杀之不尽,除之不绝的根本原因。
“牵扯这么大,你也趟浑水?”
宁海禅思忖片刻,并未琢磨出个所以然。
谶言这玩意儿,指代的范围太广,很难确定目标。
尤其是“猜字谜”这种方式。
就像自个儿徒弟,名字里还有“白”与“启”。
难道说能够应合秋长天所得的天机么?
如果是,老秋的太虚烛息法眼,早该瞧出端倪了。
但凡应天命、合周天的卓绝之人,都隐藏不住独特的气运之势。
瞒不住功行足够的风水道人。
“罢了。”
片刻后,宁海禅将其抛到脑后。
他向来不擅长干这种动脑筋的活儿,昔日与秋长天游历江湖,多半都是这厮满肚子坏水出谋划策,自個儿出于无奈充当打手。
想自己一生无瑕的纯良性子,终究被老秋这口大染缸污了,当真交友不慎。
“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就在眼前,难道要视而不见?”
秋长天摇头道:
“天机反噬己身,使我沦为瘟神灾星,如果镇压不住霉运晦气,我这辈子都得苟延残喘。
我从少年修道,为的是朝游北海,暮走苍梧。
遨游大千虚空,见三界如粟,山河似尘……却是躲躲藏藏,十年蹉跎。
老宁你说,这种坐以待毙的无趣日子,与只剩半口气躺进棺材等死有啥区别?”
宁海禅默然,遂不再劝。
他这人生性如此,纵然交托生死的知交,亦或者视之如父的恩师。
都各有各的活法,轮不到自己指手画脚。
“老秋,就像当年你非要点化怒云江的水龙脉,我想过该不该拦着,因为那注定没什么好结果,但最后还是任由你做了。
如今,你想博一把第七口玄奇神兵,我虽不支持,却也愿意帮一把,左右不过跟那帮压在头顶上的‘贵人’斗一斗罢了。”
宁海禅语气平静,现在又不是十年前,未成四练气关的时候。
神通巨擘又如何?
打不过老的,还治不了小的?
“老宁……”
秋长天心下触动,平心而论,身为道宗真传的他,并非啥平易近人的性子。
能跟宁海禅这厮混到一起,结交成友,一方面是气味相投,另一方面在于彼此认可。
宁海禅这人待事是真,对友是诚,从不站在高处俯视谁。
任何世情因果,皆如流水漫过礁石,当时兴许留得下几分痕迹,但日子一长便消散无踪了。
这是师父所说的“道性深厚”。
“你是个真人,永远行自己的路,走自己的道,说不准,修道的天分,比武艺更高。
坦白讲,我也没打算把伱拖下水,掺和这档子事儿。
堕仙元府这场局布得很大,子午剑宗从十年之前,甚至更早,便开始谋划了,背后兴许还有龙庭、天水府的影子。”
秋长天眉宇间涌现几分飞扬之色,好似端坐棋盘前,敬候对手,拈子而落:
“风水道人,毕生以定龙脉、移山川、翻江河、易日月为最大抱负。
天下英杰如过江之鲫,若能与之相争,也算不枉此生。
至于你嘛,干完这票大的,继续金盆洗手,好好窝在黑河县养养性子。”
宁海禅讥讽一笑:
“瞧把你能的?你秋长天有多大本事,我不清楚?
那些劳什子的科仪大阵,挡得住赵辟疆的那口火贪刀?他瞪你一眼,你都得死。”
秋长天表面哼了一声,心里头却记着这份情,也不再扭捏,开口道:
“赵辟疆这些年,私底下一直查着白阳教的踪迹。他那座隐阁,最初就是由将军府的斥候、谍子组成的情报网,后来才变成让各路杀手接单买命的一号势力。
我前些时候发现了白阳教活动的踪迹,上报龙庭,这中间必定要经过天水府。
之后又把消息跟冲虚老道讲了,他没搅和的心思,反而止心观的璇玑子图谋不小,有立功的念头。
正值浊潮上升,白阳教的信众汇聚朝天门,疑似主持一场祭祀,召唤销声匿迹的老教主。”
宁海禅眼皮微跳:
“白阳教,天水将军府,义海郡止心观,三方人马,你打算火中取粟,夺什么?”
秋长天搓搓手,语气里有掩盖不住的热切:
“白阳教的五色土法坛,将军府专门破伐道术的‘金戈铁马’、‘白虎啸命’、‘威灵除秽’三种罡煞,还有止心观的千秋降龙木。
把这三样拿到手,我就可以布置‘九皇请圣大醮’,借由浊潮上升的动荡机会,找到那座堕仙元府。”
宁海禅呲了呲牙,好似冷不丁抽疼,捂着半边脸道:
“老秋,你不如让我直接上京,一拳打死当今圣上,再一拳捶死太上皇,夺取六口玄奇神兵得了
他娘的,白阳教主是神通巨擘,赵辟疆也已迈入这一秘境,最好欺负的,还是一个差半步突破鬼仙的璇玑子。
凭你我二人,怎么干得成这票?”
秋长天却满怀信心:
“我用非凡的手段,坏了止心观的风水,又把将军府引到义海郡,掣肘白阳教。
咱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定能拿下!”
宁海禅眉头微拧,他做事向来十拿九稳,否则绝不轻易出手。
“水还不够浑,咱们还是按照老规矩,把气氛炒热,再渔翁得利。”
秋长天眼中闪过疑惑:
“白阳教,将军府,止心观,足以把义海郡掀个底朝天了,你还想怎么搅?”
宁海禅没有回答,心下却在考虑:
“刺杀子午剑宗真传裘千川的老刀把子,也该现身一次了。
将子午剑宗也拉进来,让局势再乱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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