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家有所不知。”
端小婉脸色苦涩,语气艰难:
“黎师傅向来不太……管事,以往这些做生意难免遇到的茬子,都由祝家摆平,但因为祝家长房有个公子没了,两边已经生疏。
奴家前几日也跟陆窑头、晁窑头提了,可没啥办法,总不能让黎师傅传信到天水府吧,再者,就算请来那位银锤太保,时候一过,货物未能按期交付,招牌砸掉,鸿鸣号注定难在兵匠行站稳脚跟……归根究底,此事说好办也好办,讲难办也难办。
左右不过道官老爷一句话。
关键在于能否攀得上两座道观,过得了拦住寻常人的高大门槛。
所以得知少东家被两位道官老爷青眼相加,奴家欣喜无比,连着送了好几封拜帖。”
白启颔首:
“我在道官衙门并没什么过硬的关系,我家阿弟拜的是原阳观,至于我嘛,并未被止心观的那位璇玑子道长瞧上。
但这桩事儿,我会尽快处置干净,就算跟黎师傅学手艺交的束脩了。”
端小婉秀气眉眼,不禁流露一丝极细微的失望之色,她以为白启入了璇玑子的法眼,成为止心观道官生员,这才浮现希冀。
倘若只是一面之缘,未得看重,说话哪有什么分量。
“虚假的商战,才是互相做局,勾心斗角;
真实的商战,往往只需要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手段。”
白启通过心意把的敏锐五感,捕捉到端小婉的心绪变化。
他并未多言,等到喝完那杯茶,几个身强力壮的伙计哼哧哼哧,颇为费力地抬来一双大锤。
短柄,每只长一尺,黑黝黝乌沉沉,快速挥舞就像旋风也似。
“少东家,这便是公羊师傅打的‘黑风扫云锤’。重三百斤,二练武夫才能耍得利落!”
端小婉收起心头的失落之情,换上笑脸介绍道。
虽然一练筋关大成,徒手打出数百斤的力道,甚至有些天赋异禀者,提举千斤重物也不在话下。
但拿得起跟耍得虎虎生风,鏖战数十回合,是两码事。
“好猛的宝兵!百锻以上,又沉又重,气力足够支撑,哪怕对手穿戴宝甲,也可以将其活活震死!”
白启一边点评,一边正欲上手,以他换血十次的强横体魄,便是万斤重的宝兵,亦能耍得自如。
可个子娇俏的端小婉却抢先一步,她瞅着玲珑纤巧,五指纤细手指握住锤兵木柄,轻轻一提溜,乌沉沉的黑风扫云锤就被拎在掌中。
举重若轻!
“少东家,这锤着重劈、砸、盖、压,以力压人。用的料子极好,足足四百斤的精炼八雲钢,再掺了一百斤风灵铁,反复锻打,足足十日,再辅以二两的星辰精金,提升硬度与韧性。
此锤不仅破甲,还能破三练武夫的劲气,百锻层次,顶尖宝兵。”
端小婉一手拎着一只大锤,双掌交错抡动如风,呼啸的气流轰然炸开,震得前庭隆隆作响。
“端姑娘……好生威猛。”
白启眼角一抽,换成鸿鸣号任何一个魁梧高大的彪形汉子,他都不会如此惊讶。
这位青衣小娘个子只到自个儿胸口,却能挥动三百斤大铁锤,委实是让人意外。
“少东家,可是中意锤兵?倘若喜欢,拿走便是。”
端小婉脸色微红,有些气喘。
“不了,不了,过过眼瘾就好。”
白启摆手,师父宁海禅靠一双肉掌横压十七行,不晓得折断捏碎多少宝兵。
尽管他并没有效仿其师的想法,但连通文馆的五部大擒拿都未参悟圆满,挑选趁手兵刃还为时过早。
“使剑的帅、用刀的酷、拿锤子的猛……锤子固然适合我的体魄,但落不到啥响亮的名号,大多都是‘黑旋风’之流,甚至可能被叫成‘白大锤’,忒难听。”
白启寒暄几句,让端小婉装好那件价值不菲的九变玉蚕内甲,离开鸿鸣号:
“要不然,以后就左刀右剑,自号‘刀狂剑痴’?或者自悟个‘三刀三剑三神技……”
待到白启闲逛完毕,再回九阙台,已经过了申时。
他甫一进门,得信儿的桂管家便出现在眼前:
“白爷,可要吩咐下人准备晚膳?”
白启摇摇头,开口道:
“劳烦桂管家替我备车,从今日起,我就不在九阙台落脚了,打算搬进百擂坊的传习馆。”
桂管家闻言脸色大变,当即就要矮身跪下:
“莫非是谁怠慢了白爷?我定然饶不了这帮贱皮子……”
白启伸出手扶住桂管家,以他的气力,任凭桂管家再怎么使劲,也绝然难以屈膝拜倒:
“叨扰敬丰兄好些日子,实在过意不去。这一趟进城,除了吊唁敬丰兄的两位哥哥,本意也是想登师爷的门,聊表晚辈孝心。
敬丰兄若有什么要事,或者打算见面一叙,让人捎一句口信就好,我应当还会在郡城逗留三五日。”
听得这般回答,桂管家无话可说,暗暗惋惜。
要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白七爷风头正盛,尤其古董行鲁家不明不白的突然垮塌,让人不禁想到何府灵堂,白七爷独对十三行的诸位大老爷那桩事,从而产生各种浮想。
“白爷若能再住一阵子,更方便大老爷扯着虎皮做大旗,多吃上几口鲁家这道菜。”
桂管家收起心思,赶紧让护院备好马车,亲自送白启前往百擂坊。
“还是离师爷近更安稳。”
白启踏进传习馆大门,纵然这里不似九阙台藏风聚水,灵秀盎然,却胜在有一尊四练宗师坐镇,等闲宵小不敢轻犯。
即便借刀杀人,除了鲁仲平和周复澄,但就算没有十三行,义海郡内还躲着四家的孤魂野鬼。
凡事小心为上!
白启如此想着,换上好徒孙的乖巧笑容,正准备喊“师爷”,却见正厅大堂坐着一个衣衫褴褛,活似乞丐的人影,好似没气了。
台阶下污血斑斑,落在青石地面,煞是刺眼!
“刺客?”
白启顿时惊了一下,敢闯传习馆,绝非普通毛贼。
可等他目光一凝,看仔细,更加震骇!
这人头发乱糟糟,眼眶乌青,嘴巴淌血,俨然瞧不出真正模样……
但白启的心意把凝练灵觉,眼神无比犀利。
认真端详一番后,终于确定。
“师爷……去青楼让师奶逮住了?不至于下手这么狠吧?”
白启苦思冥想,只想到这个原因,否则谁有本事把身为四练宗师,而且底蕴深厚的师爷,打得这般凄惨?
总不可能师父破例进城,再现十年前开革除名的场景,把师爷殴打了一顿!
咱们通文馆向来尊师重道,师徒和睦。
哪会这样不成体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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