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少陵换上小厮的粗布衣,打算从后门溜走。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姓白的大张旗鼓,兴师动众,明显奔着自己来的。
万一他真的丧心病狂,杀人如麻,哪怕大老爷愿意搭上冯家老小,倾尽全力报仇雪恨。
也晚了。
“我大好的前程,岂能葬送在黑河县一个打渔人手里!”
冯少陵默默开解,他并非被白启吓得望风而逃,而是为长远考量,不争一时之气。
此乃格局!
身为义海郡高门长房子弟,切不可像泼皮混混一样,梗着脖子互相较劲。
“少爷……要我跟着么?”
扒得精光,只剩下兜裆裤的小厮脸色发青,冻得瑟瑟发抖。
作为奴仆,他不可能穿冯少陵的锦绣衣袍。
这种僭越之举,极可能招致大祸。
“不用,你留下挡住白七郎。”
冯少陵摆摆手,眉头微皱,这身粗布衣也太单薄了,远不如绸缎长袍舒服暖和。
“我?”
小厮愕然。
“怕什么?你手无寸铁,也没练过功夫,他还能以强凌弱?”
冯少陵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烦,径直奔向后院,经过厨房的时候,顺手摘了一顶斗笠。
推开狭窄的木门,往外瞅了两眼,见到小巷子里冷清无人,方才安心离开。
生来便是锦衣玉食的冯少陵,头一回穿粗衣,踩草鞋,简直感觉遭老罪了。
若非打小食补药补,又练过几年拳脚枪棒,身子骨养得好,哪能受得住砭骨寒风。
他趁着夜色掩护,赶到东市码头,一艘运货的柏木大船停在埠口。
里面并无看守的伙计,只有一个汉子生着火盆烫酒喝。
冯少陵没像何敬丰那样,满门心思想着修道,他武功底子并不差,无需搭起长板,双手撑着篙竿,稳稳落在船头。
两眼瞪着头也不抬的汉子,怒气冲冲道:
“我爹花了大价钱,请你贴身保护我,姓雷的你倒好,缩在船上半步都不上岸,让我被白七郎逼到连夜奔逃!”
那汉子转过身,竟是曾经被称为黑河县四大高手,熊鹰虎豹之一的雷雄。
“哎,冯公子,烦请你搞搞清楚,我应聘的是冯家护院统领,而非你的仆从,需要寸步不离保护伱。
我最多只用保证你‘不死不残’,其他的,一概不管。”
冯少陵捏紧手掌:
“我乃冯家长房!你对我便是这般态度?”
雷雄眼神古怪:
“我每月上千两的供奉银子,又不是你给,冯公子还指望我见到你,跪下磕两个头不成?你再受宠,也就一個小辈,你爹都没继你爷爷的位子,你便开始摆大老爷的架子了?”
冯少陵顿时无言以对,怎么黑河县出来的,都如此讨人嫌!
“白七郎这人性子,我了解,你若不主动招惹,他又岂会喊打喊杀。”
雷雄小口抿着滚烫热酒,遗憾于没能架好锅子,吃一餐咸菜滚豆腐:
“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你还算不上一条强龙,姓何的人家随身带着三练老仆,都没触白七郎的霉头,你又何必自寻烦恼。”
提起这个,冯少陵更加来气:
“我正儿八经采买奴仆,关他啥事儿?分明是姓白的太霸道,对我步步紧逼!速速开船,等我回到义海郡,带足人手,再趟黑河县!
我倒要瞧瞧,你们这儿是不是真的如龙潭虎穴!”
雷雄默不作声,这种高门大姓出来的长房子弟,往往不挨几顿毒打,很难长记性。
当然,前提是别碰到铁板,不然撞得冒头包事小,碰到教头那种杀伐果决的狠人,直接就见阎王。
架帆,掌舵,雷雄把柏木大船开出埠口,他向来领一份工钱,办一份差事。
既然冯少陵被吓破胆,想着连夜逃回义海郡,自己也乐得抽身离开。
否则,万一那位白七郎真动杀心了,雷雄都拉不下脸保人。
毕竟从通文馆出来的,对谁都不怎么买账。
“我之前被何敬丰砸了一记,你为何不出手?”
冯少陵脸色阴沉,耿耿于怀。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才到黑河县不足三日,便被白启赶回义海郡。
再让何敬丰编排几句,只怕要传为笑柄!
“打不过。”
雷雄很诚实。
“虽然同样是三练,我堪堪入门而已,这么多年原地打转,他至少开始练脏腑了。”
冯少陵咬紧牙:
“那你还开这么高的价?每月上千两银子的供奉!”
雷雄认真地分析道:
“话不能这样说,雷某的实力平平,但做人做事有口皆碑。我上一任东家何文炳,他孤身陷落于赤眉贼之手,纵然对上人数众多的强敌,我也没带怕,杀个三进三出,将他救了出来。
你爹是花钱买安心,很合算。”
冯少陵嗤笑:
“我怎么听说,你压根就未露面,等到赤眉贼被打散了,方才冒头。”
雷雄义正言辞:
“好事者的诋毁罢了,我坐镇鱼栏许多年,一直风平浪静,便是明证,哪怕赤眉攻城,我也保住东家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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