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要逼我!小心我让通文馆霉运盖顶,晦气冲天!”
秋长天感觉像进到贼窝,瞅着宁海禅、老刀步步紧逼,仿佛要把自己扒光一样。
“老秋,那些年多亏你的福,我每次突破都遭雷劈,寻常的灾劫,还真不放在眼里!”
宁海禅学着自家徒弟,发出“桀桀桀桀”的怪笑声。
跟如狼似虎的老刀,一同扑上去。
……
……
约莫半柱香左右,秋长天衣衫不整,满是狼狈:
“宁海禅,你个杀千刀的,连我把乾坤袋缝在袖内都知道!”
“驴兄告诉我的,用一坛顶好的烧酒作为交换。”
宁海禅手里掂量着一只金线织就,钱囊样式的沉重袋子。
这可是修道人梦寐以求的随身之物,名为“乾坤袋”。
取自“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之意。
内里交织法理,开辟小千世界,用于收藏不便携带的奇珍异宝。
府城的道官都未必用得起。
“夯货!当初就不该把它救下!”
秋长天骂骂咧咧,倒也没有当回事儿。
他还是观星楼真传的时候,给人摆风水,布科仪,的确赚得不少。
若非天机反噬,霉运缠身,不得不用宝物挡灾,折损极多。
义海郡十三行加在一起,都未必有秋长天的家底雄厚。
“就只这一个乾坤袋?”
宁海禅斜睨一眼,竟然有些不满足。
“我浑身还有几两肉,你把我剁了,看能否卖些钱!”
秋长天弄好散乱的衣袍,坐回到椅子上。
顺手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随后呸道:
“赶紧的!上好茶!要最极品的!”
劫了一波财,老刀顿时好说话了,转身离开正厅冲泡茶水。
闹腾一阵,宁海禅抬头望天,乌泱泱的黑云向下低垂,似乎随时都会压塌县城。
他神色沉静,轻声道:
“难得见你这般大方,怎么着,九年一次的大劫,渡不过去了?”
秋长天哼哼唧唧,正欲东拉西扯,却被宁海禅打断:
“哪天真要死了,好歹说一声,我送你一程。”
秋长天笑容复杂:
“好人才不偿命,你我这等祸害,注定要遗千年。”
宁海禅纠正道:
“你是祸害,我可不是。宁某人一生无瑕,儒雅随和,跟你不一样。”
秋长天嘴角一扯:
“你收的那徒弟呢?我瞅一眼,见过了,便走了。
对了,止心观的道官璇玑子,他在追查上任青玄子离奇消失的那桩悬案。”
宁海禅眉头微皱:
“与我何干?”
秋长天惊讶道:
“真不是你做的?”
宁海禅刀眼跳动:
“我平白无故杀龙庭道官作甚?再说了,那时候我已离开义海郡。”
秋长天捏着下巴:
“难道那位白阳教主当真藏在郡城?”
他之前与原阳观的冲虚子交待,发现白阳教信众的踪迹。
从各方面的蛛丝马迹推测,销声匿迹十年之久的白阳教主就躲在义海郡。
“你搅这趟浑水作甚?安心避灾避劫,了此残生得了。”
宁海禅摇摇头,他虽然被十三行称作“宁疯子”,动起手无法无天。
但止心观的老道官青玄子,跟自己没什么大的过节。
再者,龙庭的道官授箓,气机录于神京谱牒,等同点着一团长明灯。
人死灯灭后,立刻烛照洞见,追捕行凶之人,很难瞒得过。
“十年前,颜信和寇求跃这两位神通巨擘大战,你在哪里?”
秋长天蓦地问道。
“怒云江边闲着没事,抛了两竿,他们弄得动静之大,把一条快上钩的二十斤大鲤鱼吓跑了。”
宁海禅愤愤道,转而再一笑:
“怎么,我还能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白阳教主?”
秋长天挠挠鬓角:
“就觉得奇怪。我与你头一回碰面,是在义海郡城外的渔村。
那时候风波落定,颜信横剑,寇求跃被斩,道官骇得肝胆俱裂,大气都不敢出喘。
我追踪重伤的白阳教主,莫名失了下落,然后看到你拎着个空鱼篓。”
宁海禅不满道:
“都说了,我本来上钩了一条二十斤大鲤鱼,结果被惊走了。
一个未修成鬼仙的风水道人,竟敢图谋神通巨擘,人家一只手就捏死你了。老秋,你胆子也不比我小。”
秋长天苦笑:
“我受天机反噬,除非有玄奇神兵镇压,否则霉运如附骨之疽,难以祛除,这辈子道途也算断了。
不止寇求跃相信第七口玄奇神兵存在,我也深信不疑。”
……
……
“夫人,可好些了?”
陈行侧身坐在床榻边上,亲手喂着热粥,一举一动无不仔细轻柔。
让旁边的丫鬟、嬷嬷,皆是感慨,自家老爷真是疼爱夫人。
放在十三行的大宅门里,哪里见得到这么恩爱的伉俪。
“璇玑子道长刚主持完水陆法会,他说,昭儿命中有此一劫,也是无可奈何。
经由超度,已经安息,夫人切莫过度伤心。”
妇人调养数日,气色渐渐恢复,只是娥眉微蹙间,仍有一丝憔悴:
“老爷对昭儿这般上心,我之前不该……”
陈行放下瓷碗,交到侍候的丫鬟手里,轻声道:
“夫妻之间,本是一体,应该坦诚相待。夫人以后有什么盘算,不妨跟我直说,只要能够办到,必定竭尽全力。”
这番话看似语气轻飘,实际上分量却极重。
妇人听得心里暖洋洋,作为陈行的枕边人,她如何不晓得,这位义海郡武行魁首素来一言九鼎,绝不做欺瞒糊弄之事。
“妾身此生最幸运的,便是遇见了老爷。”
陈行面上皱纹舒展,露出和煦笑容:
“夫人救过我的命,再怎么报答也不够。”
妇人心想,也许真是老天爷赐福。
她哪会料到,只不过在十年前,从家门口捡回个奄奄一息的大汉。
竟能得到这般丰厚的回报。
穿绫罗,披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豪奢府邸。
“夫人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尽力去摘。”
陈行眼中柔情如水,瞧不出半点伪饰,轻轻握住那双不再有老茧的素手:
“陈行此身,是夫人所有,只要此身还在,对夫人就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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