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方全召集云起和各团团长重新集合在指挥部，告知刚刚的测试结果。
“我知道对于即将进行的行动来说测试数据样本还不够大，但只要有一丝发生意外的可能都绝不应该继续派人冒险，而且屏蔽器也不能反复被打断工作，如果再来一两次恐怕就得坏掉。”
他的语气十分沉重，因为现在事情已经不仅仅关系到松江城NPC的生死，还直接关系到了玩家们的生死！
这听起来很荒诞，玩家居然会在跟怪物的战斗中面对真正的死亡！
放在以前、或者全世界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天方夜谭，唯独对跟黑暗相邻的北境玩家来说，这是在巅峰赛后黑暗女王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有了的觉悟，只是直接此刻才第一次面对罢了。
大家都不说话，半晌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问：“总不能这么耗着吧？接下来怎么办？谁拿个主意啊？”
“主意？”
另一个人为难地叹道：“不涉及到人命的时候主意很好拿，但现在万一有什么差错，谁能承担责任。”
众军团长默然，是啊，说到底他们跟底下的玩家们又不是什么真正的军队上下级关系，只是正好玩到一起了就抱团取暖罢了，谁能担得起别人的命？
而抱臂站在角落生闷气的龙昊英，则偷偷望了云起一眼。
当军团长们都不敢背负人命的时候，这个人却早已经把整个北境的命都扛在肩膀上了。
曾经龙昊英觉得，自己只是在属性和战力上不如这个男人，但现在看来，或许慕清霜没有骂错。
个人战力也好、大局领袖也罢，机会摆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不中用，又凭什么觉得能够拿到战利品？凭什么能够追上那些有更高追求的强者？
此时，方全本觉得云起应该站出来说点什么，可这家伙居然一直沉默发愣，于是悄悄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低声道：“云团长，大家都等着你发话呢！”
云起倒不是没搞清楚状况，而是想着这会不会又是自己那个便宜老爸搞的鬼？
拿卢欣他们三个人的命逼自己留下也就罢了，即便没有末日降临，云昆纬能坐上七人议会的一张凳子那肯定背后也会有不干净的地方，不会在乎几条人命。
可要赔上几千玩家……
罢了，我怎么会突然指望一个敌对阵营的首领会怜惜玩家的性命？
更何况如果云昆纬已经看穿真实，便知道这些玩家本质上也不过是被投放入游戏的数据而已，并非真正鲜活的生命。
换个角度来看，玩家才是真正逼迫蓝星人变强的NPC，只有极少一部分是像慕清霜这样仍然活着的人。
而蓝星人才是末日游戏中挣扎的玩家。
可在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我也能如此认为吗？
云起抬头，扫视着面前那一张张被血和烟糊得脏兮兮的脸，一双双带着迷茫、恐惧还有信任的眼睛。
他突然间觉得，不对！
不该是这样！
人之所以为人，不仅仅是形态、基因、种族，更重要的是人性！
如果他可以把这些玩家当做消耗品般用掉，又凭什么要求其他玩家用看人的眼光来看待蓝星人？
末日游戏虽然并非原来那个真实，可对大多数人来说它已经成为了另一种真实，他们迅速适应着新的人生，在这里生老病死、成家立业，即便是云起自己也在游戏中与智脑融合、得到重生。
他当然并非善类，也曾大开杀戒，双手沾满血腥。
或为枉死苍生，或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但唯独没资格以真实之名主观伤害任何人。
直到想明白了这点，他的眼神才重新变得坚定，开口道：“既然大家都不想拿主意，那还是我来说吧——撤退计划继续，只是这次不光是为了保护我的同胞，同样也是为了救你们自己。”
“为了防止有人被传送入黑暗世界落单死亡，松江城的复活点不再禁用，所有在撤退过程中不幸战死的人复活回来后救不用离开了，我也会在这里，要么打退兽潮，要么战斗到只剩最后一人！”
说到这里他有意看了眼龙昊英，接着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们的战斗力不止于此，你们只是过去等级低、装备差，受尽了北极熊那些大军团的欺压，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比不上别人，但若只是缺乏自信也就罢了，更糟糕的是——你们没有信念！”
“我敢说直到现在这一刻，松江城内百分之九十九的玩家战斗的目的仍然只是为了打怪升级爆装备，这让你们觉得战斗不是必要的、战胜更不是必须的，你们只需要多坚持一下赚取更多的积分，等时候到了就撤退走人，恕我直言这样的战士本身就不可能、也不配以弱胜强赢得一场实力差距悬殊的战争！”
直白的言语戳中了大多数人的内心，让军团长们很有点儿惭愧……
等等，我们为什么要惭愧？
我们是玩家，为了打怪而打怪有什么不对吗？
而龙昊英则突然放下双臂，从倚靠墙壁的慵懒站姿调整为正身直立，并看了一眼慕清霜。
信念？
那个女人毫不犹豫地冲向暗金比蒙时，脑袋里想的又是什么？
肯定不是为了等级和装备吧？
开战之前连打不打得过都不清楚，谁又会知道巨兽能爆出基因锁级别的奖励？
听上去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在龙昊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让他千头万绪一齐涌上头，又隐隐有种难言的振奋。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距离那个男人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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