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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友铁疾步走到搪瓷盆前,抓起大庆的线衣一看,好家伙,上面全是活宝。

爬的羹攘攘的全是虱子,雪片一样白花花的全是虮子。

当场也给吓住,手抖了一下,线衣几乎是自己脱手而出,落进了搪瓷盆中。

虱子这东西在牛友铁的生活中,其实早已经消失了将近四五十年,记忆中,他小时候身上就有过不少,但也仅限于记忆中了。

如今这些虱子,他一眼就认了出来,简直是恍然如昨。

虽说自己与虱子这个形象,还多少有些感情,毕竟消失了几十年,就像故去的老朋友,怦然说起,还是忍不住会去留恋一阵,毕竟有虱子的年月,又何尝不是他的童年呢?

但如今亲眼目睹后,那种与生俱来的本能的恶心感,还是难免让他不去排斥它。

虽然他知道徐婉婷不会没见过虱子,但也还是转过身去给她解释了一番。

“甭怕甭怕,这是我大庆身上的虱子,这东西其实没啥可大惊小怪的,只要勤换洗衣服,就会自动消失的。”

徐婉婷一点一点走到牛友铁身后,抿抿嘴唇压低声音说:“原来这就是虱子啊?”

实际上关于虱和虮子,她也只是听人说过,从来没有亲眼见识过。

“是啊!这东西就跟麦牛一样,会寄生在人身上。”

牛友铁最后简单地说完一句,转身就去批评大庆。

“大庆,你看看你线衣上是啥东西?达一直让你换洗衣服,你打死不肯换,现在看看,这虱子已经多少了?你身上的血都给它喝完了,你还不换?”

大庆瓷愣愣站着,不敢吱声,虱子其实并没有吓到他,反而是两个大人,尤其是他婉婷姨的大惊小怪,把他美美的吓了一跳,到现在心还跳的扑腾扑腾的。

徐婉婷意识到自己错了,忙走过去把大庆的小脑袋抱在怀里,亲他的额头,给他安慰,不一时子,大庆的小嘴就瘪了起来。

感受到不一样的温暖了,旋即竟是泪如雨下,像是把没妈时的所有委屈和心酸事都要一并抒发出来似的。

一直到徐婉婷察觉到他在噗呲噗呲抽泣,这才凑到他耳朵门上细声道歉:

“喂喂大庆,姨没嫌你啊,姨只是给虱子吓了一跳,都是虱子不对,虱子它不听话,姨今儿帮你把虱子这家伙统统都赶走可以吗?”

大庆“嗯嗯”了两声,终于才把声止了。

能有这样温柔而贴心的安慰就已经很不错了,换成牛友铁不嘲笑他都是好事,弄不好还要骂他一顿呢。

抱了大庆一阵,徐婉婷突然又想什么,注意力转移到二庆身上,看着牛友铁问:“二庆身上应该也有不少吧?”

那还用问?牛友铁一听就犯心虚,自己这两个小兔崽子都快瘦成麻杆了,可还养着一身的虱子,能不瘦吗?

因为怕再给徐婉婷笑话一次,牛友铁“嗯”了一声,就赶紧主动走过去帮二庆换衣服,这俩小兔崽子这一次可真是把他达的脸丢尽了。

万一把他婉婷姨吓得再也不来了,看他俩以后还想她怎么办?

牛友铁知道徐婉婷从小衣食无忧,在温室里长大,甭说怕虱子这种贴身的东西,就连地上再常见不过的蚂蚁都怕得要死。

果然,徐婉婷再没敢去跟他抢换,一向特别积极主动的她,这一刻也歇工了。

牛友铁还突然莫名的感到失落。

可刚不一会功夫,就听到炕洞被火棍敲响了的声音,转过身去一看,原来徐婉婷又忙着帮自己烧炕,牛友铁本能的又急了。

“徐婉婷,你放着吧,我自己烧。”

他前一刻还盼着她像以前一样主动呢,可这一刻就又旧疾复发,感到不好意思起来了。

一直到换下二庆的线衣,又一次被这上面熙攘攘的虱子吓到手发抖,他才打心底里感慨起来。

自己这么落怜的生活条件,又是拖家带口的,这傻丫头为啥还不死心?

非得一条路走到黑吗?

像她这么好的相貌条件,哪个做父亲的不心疼,不希望把闺女嫁去城里享福?

如今再想想徐崇勋前天晚上的威胁话,也是无奈之举,换了是谁不会去那么做?何况人家有的是硬实力。

给牛友铁这么一说,徐婉婷竟莫名的着急起来,牛友铁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拿到了火棍,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在炕洞里捅来捅去,挽起袖子,也不嫌脏,把麦秸一把一把填进炕洞里去烧。

牛友铁看的实在很不忍心,棉袄脏了可以洗,可是手弄糙了怎么洗?

烧完炕还要吸一鼻子的灰,连咳出来的痰都难免带有黑渍,自己都嫌,她难道不嫌弃吗?

他尝试伸手去从徐婉婷的手里要,可是徐婉婷弄死不给,把火棍攥的死死的,生怕牛友铁从她手里夺过去。

还一边急的在嘴里说:“不要紧,我能烧,我会烧!”

因为从小到大都没烧过炕,不一会功夫,她的两只眼睛就给烟熏的通红,咳嗽不止。

牛友铁拗不过她,放开了手。

一来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尽管活了六十多岁,可骨子里的这种观念仍是根深蒂固,前世他尽管见过不少放得开的新世纪男男女女,可自己也不敢有样学样啊,五好公民当了一辈子。

如今怎敢逾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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