颗粒分明的血珠,噼里啪啦砸进水池。
赤脊客在铜盆中搓手,五根指头殷红。
杨乃武嘘嘘完,正打算出来洗手,一瞧这画面,手都不想再探入盆里。
他拿瓜瓢从旁边的缸里取了一瓢清水倒在手上。
“你怎么搞成这样?”
杨乃武轻声问道。
“他们耍阴的……不过……”
声音顿了顿,赤脊客咧嘴一笑,牙齿猩红。
“都被我解决了。”
他无所谓道。
“是有埋伏吗?”
杨乃武思忖。
“这事儿吧,有可能是青帮干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小势力,浑水摸鱼,想要两个巨头火拼,而且现在这个情况,很难拿出证据。”
念头在脑袋里飞速转动。
“要给四爷说一声吗?”
杨乃武问。
“不用,我自己能解决,我不会输。”
赤脊客硬气道,眼神凌厉无双,劲头十足。
杨乃武默默点头,“行吧,别让其他人给你擦屁股。”
简单一句话,好似勾起赤脊客心头火气。
“你管好你自己。”
赤脊客舔了舔牙齿,呸,一口血痰吐在地砖上,转身就往天理教的大船走去。
“呵呵。”
杨乃武轻声回了一句,没再搭理对方。
天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赤脊客的遭遇确实是很凄惨,也是一个可怜的人物,但是……赤脊客疯了啊,疯了之后,又怎么做得出正确的决定?
当然,对方也可能在疯狂中创造奇迹。
毕竟,这个世界上从不缺乏惊天逆转。
红旗四爷的意思是先打几场看情况,情况好的话,就用不上杨乃武……反而言之,糟糕的话,就让杨乃武去搭把手。
影子戏法这一门秘术,着实属于初见杀!
防备了的话,蛮好控制,没防备的话,碰上了,就算是二连层次的武夫都可能翻车。
至于三练……按道理,嘉兴这种地方出三练的情况很低,混江龙如果亲自下场的话,无论是红旗四爷,执堂的曹洪,甚至是香主本身,都是可以跟的。
卒对兵,車对车,王不见王,这才是江湖规矩。
白龙潭水流湍急,平日偶尔会有行船,沉溺于此。
二十多年前,有士人书写了一部《嘉禾志》记载了此事,后来被路过巡抚看到,算是一半乡绅众筹,一半从朝廷拨款修建了三座塔,又叫做嘉兴三塔,以镇压潭中妖龙。
算是城池中的一道靓丽风景线。
平日这里是被青帮占据,今个儿大比直接封了水道。
县衙对于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
不是没有动黑帮的能力,而是没有动的必要。
青帮的体系与漕运总督那边关联太深,况且只封半天的工夫,这事儿东扯西扯也就过了。
白龙潭上,东西两条大船彼此对立,大船之间,则是有着一艘龙舟模样的小船,这只小小的龙船就是登擂的擂台。
天理教这边准备的是一艘旧式的木质帆船,排水量也就二十来吨,能够载着六门炮。
不过,在杨乃武看来已经是一条极为庞大的船只。
而对面青帮的大船是清廷绿营水师淘汰的旧督船,弦侧炮结构,几乎是天理教这边的一倍,能够装载十门炮,排水量近乎六七十吨。
可还是不够顶。
大洋之上铁甲蒸汽船横行,而纯铁的船艇,妖廷还在制作中,没参悟透。
曾国藩之前的安庆军工制造出来的黄鹄号,那是蒸汽木船,属于蒸汽轮机明轮船系列,问题是主料还是木头。
纯粹的铁甲舰,朝廷还没具体实力打造。
当然,对于青帮而言,一艘排水量达到六七十吨的大船已经足以彰显实力。
而在两船夹杂之下的那一艘小龙舟,则显得弱小无助又可怜。
“怎么打?”
杨乃武登上船的时候,周围已经围满了不少人,这些人里面有天理教的,同样也有黑道上其他的势力,甚至远在绍兴那边都有人跑来看戏。
龙船斗,这样大场面可不多见。
“人来齐了吗?”
“齐了。”
回答整齐划一。
“刀子擦亮了吗?”
“亮了。”
一群帮众异口同声喊道。
与天理教这边的整齐划一不同,青帮那边则是传来一阵嘲讽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尤为嚣张。
红旗四爷,执堂老大皆站在船头。
在曹洪身边的是一个瘦长高个,手长脚长,瞧不出是练什么功夫,不过,手劲必定是很大的,因为这家伙是玩锤子的,一对流星锤。
流星锤这东西,少见得很,不是高手不敢碰,铁索粗如手指,绳长怕有个一丈五六,流星锤的把手约莫是三四寸长,锤形如小瓜,可这流星锤担在肩上的时候,显然威慑力十足。
红旗四爷身边,左侧站的自然是赤脊客,冯远山两人。
赤脊客戴着赤鬼面具,双刀在握,眼神桀骜,尽管袒露的胸膛,还有新鲜的刀伤,可那一副不把生死放在眼里的态度,让人自然而然将其当成刺头。
冯远山则是双目凝视着对面。
杨乃武想了想把之前的人皮面具罩在脸上,看起来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尤为蜡黄。
“他妈的,今天必须要让这些小东西知道咱们青帮的厉害。”
“让这些狗日的跪下来叫爷爷。”
“哈哈,斩死他们。”
另外一条大船上传来络绎不绝的叫嚣。
杨乃武不徐不疾走到冯远山身边,“怎么样,是个什么章程?”
他问这话的意思是等会儿的五局三胜,具体怎么打,又有哪些人上场?
有没有他杨乃武?
“先打了再说,看上面安排,不过这一回,点子有些扎手。”
冯远山压低嗓子道。
“哦?”
杨乃武摸了摸手上的褡裢,褡裢里是刀,飞刀,点钢刺一类的。
“你看那儿。”
冯远山伸手轻轻一指。
杨乃武顺势望去。
对面大船船头,一个眼神犀利的矮子,正冲着他与冯远山冷笑,又是个桀骜之辈。
想一想也正常,这年头没点脾气就是羔羊,别说混帮派,活都很难活下去。
人吃人的说法,在这个时代,可不仅仅只是比喻。
战乱,鸦片,洋人,各地起义造反的组织,杀民充贼的绿营,如此种种,数之不尽。
曾国荃屠天京,那可是人头滚滚,血流漂橹,以血洗地。
就几年前的灾难,说是死了数千万人口,不好意思,说轻了,整个神州,遍地哀嚎遍地血。如此乱世,混迹帮派的,手上没有十条以上的性命,那是会被人看不起的。
除了桀骜的矮子以外,杨乃武还瞧着一个熟人,董四海。
就是最初他上船的那个罗家管事儿。
穿得周正,像一个做学问的,多过武夫,偏偏此人也站在前排,“难道,他也上场?”杨乃武心头隐隐有一种直觉,董四海说不定会与他撞面。
熟人杀熟人?
又怎么好下手?
“没事儿,都是些土鸡瓦狗。”
杨乃武爽朗大笑道。
这个时候只有说这样的话,不然容易丢掉士气。
战术上可以重视对方,战略上一定要藐视才对。
“开始吧!”
天理教那头的首领吼道,这人是个黝黑的汉子,脖子极短,脑门粗大。
“好。”
执堂老大曹洪这头一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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