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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个又一个的下跪,朱翊钧的脸都绿了,他终究也还年轻,二十出头正是倔强狂傲的年纪,他忍不住了,当即便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对着底下的大臣们咆哮道:

“岂有此理!你们是要逼宫嘛!”

朱翊钧的咆哮还是有用的,一嗓子喊下去,就连那些还站着的大臣们也全都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众人不太整齐地说道。

“息怒?你们都快把刀架朕脖子上逼朕了,还让朕息怒?你们……你们这群无君无父的……真是气死我了……”

朱翊钧气得脑袋都发晕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想把这群无君无父的大臣们全都给罢了官。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罢一个两个或许行,但若是全都罢了官,那谁还来帮他办事?谁还来对他跪地磕头,对他喊“皇上万岁”呢?

事情闹到这种局面,身为内阁首辅的申时行不得不出来圆场。禀着‘两头好’为中心理念的他,自然不可能得罪皇帝,更不可能得罪大臣们。

“陛下恕罪,臣以为董基虽不系言官,却并非逞臆渎扰。您在内廷频繁操练,此事发生在皇城之内,天子身侧怎可有三千披甲执刃之人?倘若有心术不正之徒潜藏于其中可如何是好?真要发生了什么变故,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陛下,诸位大臣们实在是因为太过担心您的安危,关心则乱而已。您是臣子们的君父,哪有做子女的不关心父亲的安危?陛下,还望您莫要再气,您若是气伤了龙体,我等做臣子的即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申时行言词恳切,说罢又是重重磕了个头,他这番苦口婆心的劝话,带来的却是一场持久的沉默。

朱翊钧就这么站在龙椅前,静静看着下方额头贴地的申时行。

他就这么一言不发,目无波澜地看着他的申先生,看了许久。

突然间,他笑了。

一抹苦笑噙在嘴角,没有人知道朱翊钧在笑什么,只知道他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了。

……

“皇爷,要回乾清宫了吗?”

太监张鲸心情忐忑地跟在朱翊钧身后,纠结了许久后,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的皇帝陛下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文华殿出来后,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不上龙撵,也不说话,就这么漫无目的四处乱逛,眼下更是一路走到了皇极门。

“皇爷……”眼看皇帝精神恍惚,张鲸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您要不……去看看皇长子?”

“皇长子?”朱翊钧似乎有些茫然,好像在奇怪自己哪来的这么个儿子,突然他又问道:“常洛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回皇爷的话,皇长子是万历十年八月十一日出生的。”张鲸不由得庆幸自己记性好。

“万历十年……八月十一……”朱翊钧喃喃着,似乎觉得这个日子不对,他又问道:“六月二十那天又是什么日子?”

他总觉得六月二十那天有发生什么,却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这一回,张鲸不敢再庆幸自己的记性好了。

因为皇帝问的那一天,是张居正去世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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