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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他们是想让申时行早些乖乖认罪,倒不如说他们其实只是想骂申时行,骂这个曾经的内阁首辅一顿痛快罢了。

一时间,整个刑部大堂变成了都察院御史们的‘舞台’,同样身为‘喷子’的六科给事中们看得牙直痒痒,恨不得自己也掺和进去骂两句,可惜他们只是来凑热闹的旁听罢了,无资格开口。

面对御史们的群起攻之,申时行却好似没听到这些谩骂指责一般,甚至还悠然闭上了眼,好似在闭目养神。

申时行的这一行为,当即便惹来了无数人的不满。

一时之间,骂声更大了!

“申时行!端正好你的态度!这里可是三司会审!岂容你这般藐视王朝律法!”

都察院左都御史李世达再次发难的同时,一把抓起惊堂木往桌上重重一拍!

“啪!”

拍桌声响彻大堂,震耳不已!

然而申时行仍旧双目闭着,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在听放屁一样。

见申时行这般淡然,立马便有御史出来扣帽指责道:“申时行,如今你是见策划妖书一事败露,干脆装也不装了,连王律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吧?”

这顶帽子扣完还不够,紧接着,又跳出来一个御史附和道:

“申时行,亏得圣上如此信任于你!不仅尊你为帝师!还进你为内阁首辅!

结果你居然跟罪臣张居正一样,做出祸乱朝纲!排除异己!诽谤同僚等等罔顾圣恩之事!

你这种像张居正一样卑鄙无耻的小人伪君子!可真是该死啊!”

眼看御史们又要再次骂个没完没了,于慎行这个礼部尚书坐不住了。

于慎行的桌上没有惊堂木,他直接就是攥紧拳头用力往桌上狠狠一捶,大声喊道:

“都安静些!吵吵嚷嚷成何体统!现在是在审案!不是任由你们吐口水骂人的时候!”

于慎行这一嗓子还是有些用的,就是有点废手。

身为除刑部以外发声的第一个六部尚书,于慎行的立场很明确,他直接便是表明立场道:

“我不相信申阁老是妖书案的策划者!这里面绝对有冤情!”

李世达冷笑一声:“冤情?人证物证都已经齐全,哪来的冤情?怕不是你于慎行也参与了妖书一案,所以想要包庇申时行这个同党吧?”

面对李世达的随口污蔑,于慎行没有一丝慌怕,他直接无视了对方的污蔑攀扯,转而环顾了一圈坐在陪审席上的尚书,侍郎们。

只见这些人个个都在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全都哑巴了一样。

见此情形,于慎行当即便了解了当下形势,也明白了这些来‘陪审’的人,是都准备好了全程装聋作哑,想要事不关己啊!

“孙大人。”于慎行将目光从这群陪审的‘怂蛋’们身上挪开,转而放到了主审席上的刑部尚书孙丕扬身上,道:

“妖书一案原本由东厂审理,如今皇上既将此案交由我们大家来一同审理,那为了公允起见,我们就必须要从头到尾,从人证到物证,全部都得仔仔细细的重新过一遍才可!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看了几份卷宗口供而已,就开始在这空口白牙,直接给人定罪!

我大明朝的罪是要拿出事实证据才能够定出来的!而不是光凭御史们张着张嘴斥骂就可以定下的!”

于慎行的勇气可谓是十分可嘉,要知道他这一番话得罪的可是一整个都察院,哪怕这里头也有他的人,也有他的门生,可他照旧要骂!

于慎行的话是对主审刑部尚书孙丕扬说的,他并不指望孙丕扬会站在自己这边,他只希望孙丕扬能够站中立,不拉偏架就行了。

事实证明,孙丕扬的‘美名’不是吹的,虽然他平时很看不惯申时行的首鼠两端之态,但在遇到‘正事’上时,他只对事不对人。

“于大人所言合理。”孙丕扬说道:“的确,皇上将此案交由我们大家一同审理,为公允起见,咱们必须从头开始,仔仔细细查对一番才可。”

见孙丕扬没有拉偏架,于慎行也是松了口气,虽然如今的他仍旧是孤立无援。

身为主审中主审的孙丕扬都发话了,左都御史李世达也不好再反对些什么。

至于一旁连名字都不那么重要的大理寺卿,他的意见就更不重要了。

“来人,把人证张重辉带上来。”

孙丕扬一声令下,不多时,张重辉被带了上来。

在看到张重辉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因为按照正常来说,只要被东厂锦衣卫审问过的犯人,不说缺手断脚,基本上也都是狼狈不堪的。

然而此时的少年,除了身上的衣衫有些许脏污,发髻稍稍有些凌乱以外,整个人健康的根本不像是受过审的样子。

除此之外,众人对于这个曾经权势滔天的首辅张居正孙子的出现,也是免不了耳语交接一番。

“他就是张太岳的孙子?他好像才十岁出头的年纪吧?怎么生得这样高大?”

“大概是吃得好呗,张家大房一脉就剩他这一根独苗了,可不得什么好的都留给他。”

“张家大房一脉的独苗又如何,你们难道还不知道吗?这小子进京,是来入赘的!”

“入赘?嚯!张太岳要是知道他孙子给别人家入赘,怕是连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吧!”

“哈,谁知道呢,不过这小子生得就是一副吃软饭的小白脸样,可能天生就是吃软饭的命吧!”

“吃软饭怎么了,我也想吃软饭,我是真不想进步了。”

“……”

时隔七年,于慎行再一次见到了张重辉,这些年以来,他们之间一直信件往来不断。

于慎行虽然不愿意也不可能承认,但他的确是有那么五六七分,将对方给当成了张居正来看待。

于慎行就这样看着‘张居正’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对方却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反倒是目光四处乱飘,好像对周围的一切很是好奇一般。

“张重辉。”孙丕扬没有做多余的举动,直接便是质问道:

“本官问你,先前你亲口招供了前首辅申时行指使你刊印并传播妖书一事,情况是否真正属实?”

自从张重辉进入刑部大堂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在到处乱飘,一副没见过世面且十分好奇的样子。

这一点孙丕扬注意到了,并且一直留意着。

“回大人的话,情况属实。”张重辉平静回道。

此话一出,大堂内顿时唏嘘一片!

于慎行更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刚想要出声询问张重辉在干什么之际,耳边先是响起了左都御史李世达的嘲讽声:

“有些人呐,就是非得让巴掌扇到自己脸上才肯相信那是耳光,非得浪费时间自取其辱,真是可笑可笑。”

李世达的嘲讽对象很显然,也就只有于慎行了。

于慎行并不在乎李世达的嘲讽,他只是有些急切地对张重辉警告道:

“张重辉,现在可是三法司汇同内阁与诸部一同进行会审,这里是绝对不会有冤狱出现的!

眼下你攀污的人可是我大明朝的内阁首辅!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扯谎!否则攀污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于慎行这番话看似是在警告吓唬张重辉,实则却是在告诉并提示张重辉:

这里有我在,你有困难说出来就行,不要再攀污首辅申时行了,他是我们自己人!

于慎行猜测张重辉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是被逼迫了才会这般胡乱攀扯,他更相信张重辉能够听得懂,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就在于慎行等待着张重辉能够‘配合’他之际,张重辉接下来的举动,却是让他彻底看不明白了。

张重辉在看到于慎行的‘第一眼’时,似乎对于慎行很是陌生一般,眼中满是疑惑与茫然。

直到几息过后,张重辉才像是想起来了对方是谁,这才说道:

“原来是于大人啊,多年不见,你似乎更瘦了些。另外,你说攀污首辅是死罪,可是我没有攀污他,我说的都是事实啊,首辅申时行的确让我刊印并传播妖书了。”

这下子,刑部大堂内的唏嘘声更甚了,于慎行更是满脸不解与震惊,他不明白张重辉为什么会说出这样鬼扯的话来。

不过转念间他又想到,张重辉说话好像一直都挺鬼扯的……

事到如今,本就势单力薄的于慎行,一时间更是无话可说了。

在场来凑热闹听审的官员们,也都交头接耳,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

然而,就是在这一片混乱之中,身为妖书‘始作俑者’的申时行,却是犹如老僧入定一般,闭着的眼始终未曾睁开过。

不知道的,还要以为他已经站着睡着了。

“行了,安静!”

孙丕扬一声令下,示意周围人不要再交头接耳,刚要质问看似睡着了一般的申时行,可就在这突然之间,孙丕扬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样。

眼神一转,孙丕扬将目光放在了正在东张西望的张重辉身上,看着对方一直都在好奇乱飘的眼神,他试探性地问道:

“张重辉,本官问你,指使你刊印并散播妖书的申时行,他本人可有在这里?”

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打量四周的张重辉,这下子才‘终于’敢大大方方地查看周围。

在看了一遍‘痛快’过后,张重辉给出了回答:

“回大人的话,这里没有申时行啊。”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诡异的安静住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就站在张重辉身旁不过几步的申时行,心中皆是一阵见鬼!

左都御史李世达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大声一吼,惊堂木用力一拍,道:

“张重辉!休要装傻!赶紧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你身旁站着的人是谁!”

这一声怒吼加上拍桌,似乎将‘吃软饭’的少年给‘吓到了’一般,惹得张重辉‘一脸慌怕’起来。

“你那么凶干什么啊。”张重辉一面捋着胸口,一面看向了身旁不远处站着的老者。

专门走到申时行跟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查看过一番后,张重辉转头向堂上的三个主审回道:

“回大人们的话,我真不认识这个人,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他。”

“你放……”某个御史忍不住差点忍不住,急忙改口道:

“你胡说八道!申家人都知道,你明明于八月二十这一日,与你五叔张允修亲自登门拜访过申家,结果你居然说你没见过申时行?

竖子满嘴胡言乱语,实在可恶!本官命你实实招来,若你还是执迷不悟,当堂便可对你用刑!”

面对‘用刑’的要挟,这个细皮白肉的‘软饭少年’却并没有表现出害怕的神色,而且陷入了思考之中,片刻后他怀疑问道:

“什么八月二十?我是八月二十四日才见到的首辅申时行啊,你们搞错了吧?”

说话间,张重辉还用胳膊肘戳了一下身旁闭目养神中的申时行,问道:

“这位老伯,话说你该不会‘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申时行吧?可是我都没有见过你啊!难不成你见过我?”

这一次,闭目已久的申时行总算是睁开了双眼,他看向张重辉,上下扫了一遍后,目光平静且陌生地轻轻摇头道:

“没见过。”

这下子,整个刑部大堂都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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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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