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看着那糕点盒子上的青梅图案,心情陡然有些恶劣,最近不知道为何,频频想起过去的事情,看来她得找个庙拜一拜。
夜里下起了小雨。江南水乡的雨淅淅沥沥地打在窗户上,分外缠绵,梦里梦外都是雨。长歌迷迷糊糊间又回到了居住六年的冷宫。
冷宫其实不算特别冷,是她美人阿娘生前住的偏殿,美人阿娘病逝后,那偏殿渐渐就荒废无人涉足,短短数年,她硬是将这偏殿住成了家。
从行宫回来之后,她同时得罪了秋墨衍和萧霁,整整一个月,秋墨衍都没有召见她,也没有折磨她,反倒是宫里流言渐起,说她爱慕摄政王萧霁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她的那些姐妹们纷纷上门来嘲笑她痴心妄想,就连宫人们也用鄙夷的眼神看她,不过她不在乎。
流言是她自己放出去的,如今宫里朝堂,最强的两个大腿,一个是秋墨衍,一个是萧霁,她跟秋墨衍早就撕破了脸,自然不会去委屈求和抱他的大腿,于是目标就放在了萧霁身上。
作为异姓王,萧霁的权势都是自己刀山血海里拼出来的,比秋墨衍强。
两个月后,不仅宫里,就连宫外都知道兆信帝最宠爱的五帝姬爱慕萧霁,满朝文武皆知。
那是她时隔多年之后,再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人人都记起了当年那个险些做了皇太女的小帝姬。
流言越传越离谱,已经从她爱慕萧霁到了两人私定终身,却惨遭秋墨衍拆散的地步。
她每天在冷宫里,笑盈盈地用几个铜板换最新版的流言,宫人看她的眼神早就从一开始的鄙夷到最后的将信将疑,就连她的伙食都好了很多。
这大概就是狐假虎威!借势的力量!
如此造势了两个月,萧霁面无表情地上门来。十月里的金秋,冷宫里的桂花树开满枝桠,十里飘香。
她特意翻出了自己最体面的一套木槿花的齐胸襦裙,勾着披帛,在桂花树下打着桂花,将满地的桂花捡起来做成香囊,塞进枕头里。
萧霁来时,隔着宫门,她就听见了宫人倒吸凉气,噗通跪在地上的声音。
她瞟了一眼,看到了一袭华贵的天青色锦袍,下摆绣着金色的祥云和仙鹤,她撇了撇嘴,这人野心勃勃,倒是整日装一副清心寡欲要得道成仙的模样。
她垂眼看着自己压在箱底半新不旧的素色襦裙,冷哼一声,虚伪。
她在树下打着桂花,萧霁就站在院子里看着她打桂花,金色的桂花雨簌簌下落,落满一身。
她用手帕包了一手帕的桂花递给他,盈盈笑道:“给你,我不会针线活,不会绣香囊,你用手帕打成结,拿回去熏箱笼吧。”
萧霁一脸冷漠,冷淡开口:“你我的流言不要再传了,殿下也不想宫里宫外血流成河吧。”
近来是个人看到他都隐秘一笑,欲言又止,偏又不敢问上一嘴,让他无处解释,好似他真的跟冷宫里的小帝姬有一腿似的!
“什么流言?萧霁,你说给我听听嘛。”
萧霁脸色铁青,她内心畅快,拽着他华贵的袖摆,用脏兮兮的小手弄脏他袖摆上的金色祥云,盈盈笑道:“是说我爱慕你吗?我本来就爱慕你呀。”
谎话说一千遍一万遍,就会当真。她自己都信了呢。
萧霁冷着脸抽回自己的袖摆,拂袖而去。
当天晚上她想到萧霁的脸色,做梦都笑醒了,第二天开始,她的伙食直接从两素菜一碗米饭变成了四菜一汤,还有肉。
偏殿内外的落叶都有人来打扫,宫人们时不时地探头,冷宫也渐渐不再冷。
这就是权势的力量。
宫里有关她和萧霁的流言也开始变成,萧霁不顾世俗眼光来冷宫看她,她很快就要出冷宫。
这种流言之下,秋墨衍终于感受到了压力,前来见她。
“你跟萧霁,是认真的?”
她冷漠地看着比她高很多的秋墨衍,昔年温文儒雅的少年早就戴上了庄重的帝王珠冕,眉眼间都是阴沉之色,那个在墙下接住她的温暖的哥哥,终于和她父皇一样,被权势侵吞的只剩下一副空壳。
她点头,冷冷说道:“流言是我传的,我确实爱慕萧霁,太子哥哥,萧霁没杀我,你敢杀我吗?”
萧霁也不敢杀她,毕竟现在宫里宫外都传遍了他两的事情,如果她死了,君臣不和的传闻就坐实了,虽然这两人也从来没有和过。
秋墨衍脸色苍白,定定地看着她,久久没有言语,然后突然就转身走了。
她惊异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之间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其实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地猜透过秋墨衍的心思,这人像是隔了千重山,看不清道不明。
不过这与她何干。她已经选择了和萧霁绑在一条船上。
秋墨衍离开之后的第三天,就传来了旨意,废除她的禁足,她的六年冷宫生涯结束,重新做回了大盛朝的帝姬,这一次没有兆信帝,却有权势倾天杀伐决断的摄政王萧霁。
旨意传来的那一日夜里,她将捡来的金色桂花一一丢进香鼎内,看着它们燃尽,也许在他们男人眼中,女人从来都是附庸品,是温柔貌美的解语花,是依托乔木的菟丝花,她会打破世人的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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