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锡尼停顿了下来,似乎存心要多看看阿加莎紧张而担忧的目光。
“他会将此归结为帝皇的神性和赐福。”李锡尼说道,“是的,我相信你。如果帝皇的神性真的曾经于你身上显现,那么祂再度对你施以赐福也并不意外。”
“这样啊。”阿加莎轻轻地说。
接下来一段时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阿加莎享受着久违的安宁。直到她想到下一个问题。
“我之前看见你有一个小盒子,上面写着‘拉克希尔’。”阿加莎问道,“那是什么?战争纪念品吗?”
当她问出这句话时,李锡尼正在伸手下棋,阿斯塔特的眉毛抖了一下,似乎猝不及防。
“是的。”李锡尼答道,“是一场战争的纪念。”
“什么样的战争?”
深邃眼窝中的双眸向她投来一道不带感情的目光。
“那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李锡尼说,“你真的想听?”
“我想。”说话间阿加莎趴到桌子上,柔顺的栗色头发散落桌面,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
李锡尼平静地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
“在古泰拉,有一个词语叫做‘鲸落’。”他以清晰而平淡的语气开始叙述,“它用于形容一种生命的死亡。当名为‘鲸’的古老生物在古泰拉的海洋中死去,它的尸骸会从海中缓缓坠落。在这个过程中,会不断的出现其他的生物,以它的尸骸为食,生长,繁衍,最终,鲸的尸骸或许会催生一整个新的生物聚落。”
“听起来像是……腐烂。”阿加莎诚实地说。
“嗯,是腐烂。”李锡尼老实承认道,“但在过去,这个词被赋予了不同的涵义——死亡与新生,轮回和奉献,卑微之众以伟岸者的遗存得以容身。”
“而这就是克劳狄四号星球的情况。”李锡尼说道,“一个垂死的星球。为恒星的引力所破碎,为亚空间的潮汐所哀嚎。一个只有最疯狂之人才能幻想出的世界。尚能站立的大陆在扭曲的引力下流淌,不断加入这颗星球熔融的核心中。而地表则在冲突的力量下撕裂,裂谷横贯赤道,其下沸腾的地幔层将天穹照亮。本地人称呼其为‘暮色之渊’——当他们背离恒星时,千万吨岩浆会令半面天穹燃烧起来,就像是旧泰拉的晚霞。”
“这千万吨的岩浆就是克劳狄四号的血,而暮色之渊就是这颗星球喉间的创口。它正在溺毙于自己的鲜血中。”李锡尼娓娓道来,“但正是这颗星球的死亡吸引了人类。不断从地底涌现而出的珍贵矿物令成百上千万人于此定居。它走向死亡的道路令无以计数的人类得以求生。”
“然后呢?”
“然后,就像所有故事一样。”李锡尼讲述道,“他们堕落了,或许逐渐迫近的末日,或许是不曾停歇的亚空间浪潮,本地人——最初那些殖民者的后裔想起了恐惧。邪教不胫而走。一个巨大的仪式图案在星球表面落成。与泰拉皇宫同样巨大,与奥林匹斯圣山同样伟岸。它横跨3024公里,几乎相当于整个大陆。他们称呼其为‘飞升之印’。而称呼紧随而来的战争为‘天启’——万物的终结与世间的终焉。一旦他们在天启之战中获胜,就将获得永恒的飞升。”
“而我们称呼其为拉克希尔远征。”李锡尼继续说,“拉克希尔是一个讨逆修会的大审判官,有着自己的战舰,仆从甚至是一支军队。但即便是他也无法阻止这样威胁,因此他向我们发起求助,希望我们能够帮助他阻止这个足以令恶魔世界诞生的暴行。而我们答应了,在摧毁了一切轨道防御后,我们降临了暮色之渊。”
“那一定是一场苦战。”阿加莎说。
“苦战?不,不算。”李锡尼说道,“我们一开始就猜到了一切。一个如此可怖的仪式不会由凡人主导。而现实的确如此。渴望之鸦——一只黑暗之神的肮脏仆从,身处与暮色之渊深处操纵着这一切。那是一只强大的恶魔,但除去它以外,克劳狄四号之上唯有凡人,全副武装——但依然是凡人。我们屠杀了他们,杀死了每一个手持武器之人,摧枯拉朽。而我们只有一位战斗修士因此而死。”
“卡里乌斯。”李锡尼轻声说,语带敬畏,“卡里乌斯,帝皇冠军。当时仪式即将生效,整个世界都在亚空间的力量下颤抖。大陆在岩浆之上流淌,时间于烟尘之中回转。暮色之渊正在闭合,连带着其中所有的恶魔和凡人。卡里乌斯就死在那到深渊里——他跳了进去,斩下了恶魔的头颅。代价是他自己连同帝皇黑剑都永远留在了那颗星球的地下。”
“按道理,这一切应当如此结束。”李锡尼说,“叛乱已经平息,首恶已经伏诛,这颗星球已经完成了净化。战争的功绩将会记录在我们的旗帜之上,高悬于多恩圣所之内。但是拉克希尔毁了一切,当我们回到燃烧绝望号时,传来的警报提示我们审判官的座舰正在准备轨道轰炸。”
李锡尼抬起目光,阿加莎只觉得惊悚而震颤。她能看见阿斯塔特的眼神,李锡尼的双眸中燃烧着痛楚和挥之不散的愤怒。
“他要轰炸一个手无寸铁的世界。”他言语冰冷,“他要轰炸一个刚刚被我们完成净化,刚刚有一个帝皇冠军为此而死的世界。”
阿加莎一言不发,她伸手搭在李锡尼手上。感受着阿斯塔特因暴怒而加速跳动的脉搏。一段时间的无话可说,最后,当她感到阿斯塔特平静下来后,她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你们一定很愤怒。”阿加莎说,“你们一定去阻止了他。”
“不。”李锡尼低声说道,他的眼中闪烁着光,“埃弗雷德元帅赞同轨道轰炸,远征军冷眼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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