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扶点头道。
“沮县比邻魏境,并不安全。”
“等牛车到来,姑娘也可一并前往南郑暂住。”
南郑啊……
辛宪英面容苦涩。
魏公用了一个秋冬都没打下的城池。
她这一介女流,反倒轻而易举就能进去了……
真是讽刺。
……
武都郡,治所下辨。
杨阜本奉命率三千兵马打击陈式、高翔。
谁料战端刚开。
定军山就传来了魏公的败报。
他距离主战场最近,消息也最为灵通。
知晓魏军主力败北,便迅速带兵撤回武都郡。
“魏公怎么会突然撤出阳平关?”
“不对啊。各方战事刚开,阳平关的主力没有道理不战而退。”
杨阜,表字义山,为人刚直忠厚,有名士之风。
马超攻袭陇右之时,杀死凉州刺史韦康。
他与赵昂、姜叙等人联手为故主报仇。为此一家昆弟七人,尽死于马超之手。
曹操深感杨阜忠勇,令其为武都太守,主持迁民之事。
他虽然性情刚直,却也不是全然不知大势。
“如今魏公退走。”
“八成是定军山之战,出了疏漏。”
“雍凉为十万大军提供粮秣、赋役,课税繁杂,民心扰动。”
“魏公这一退,注定没机会再入汉川了……”
杨阜幽幽一叹。
“我还想着能杀入蜀川,灭了那马超,为刺史报仇。”
“如今看来……没机会了。”
话音未落。
杨阜周遭健儿,陆续来报。
“太守,大事不好了。”
“下辨出现了敌军!”
杨阜抚须沉思。
“谁的旗号?”
“多少人马?”
“敌军屯兵固山之上,旌旗招展。”
“为首大旗,乃是翊军将军·赵!”
“其次,乃是青城山祭酒·刘!”
赵云,刘云……
这两个云,没一个好对付的。
“太守,魏公都跑了。”
“武都是守不住的。”
“咱们跑吧!”
杨阜心中长叹。
“魏公虽走,我却不能不战而逃。”
“武都再贫瘠,却也是国家的疆土。”
“岂能拱手让人?”
“全军备战,迎击刘升之!”
擂鼓阵阵。
杨阜列阵固山之下。
这个性格固执的太守啊,真让人为难。
赵云困惑道。
“升之,这武都太守何许人也?”
“怎生不怕我军?”
刘云答道。
“汉阳杨义山也。”
“此人忠勇双全,嫉恶如仇。世人比之为汲黯,有宰辅之才。”
赵云点头道。
“早听闻马孟起说,汉阳儿郎,皆是狡诈顽虏,怎生到了升之口中,却大不一样。”
刘云会心一笑。
马超的人品……呃,不能多说。
毕竟以后还得是同僚,不要落人口舌为好。
“此一时,彼一时也。”
“马孟起所言不一定为真。”
“我在汉阳生活过,那里的人士,大半骁勇善战,忠义两全。”
“杨义山、姜伯奕等人为报故主之仇,与马将军死斗,也在情理之中啊。”
刘云话已经说的很中肯了。
赵云对马超的为人知之不多,也不再追问。
不多时,二人便骑乘战马,来到杨阜军营之前。
“杨公,四年未见,你也两鬓苍老了。”
杨阜听到刘云的声音,眼中惊喜。
不过,即便是之前相识,在两军阵前,杨阜仍是不留情面。
他策马而来,严肃道。
“升之,你此番名震汉川,老夫为你感到高兴。”
“不过,老夫既然是这武都太守,就要为国守土,至死方休。”
“今日,你不杀了我,我是绝对不会拱手让出下辨的。”
刘云深知杨阜为人。
当年在汉阳之时。
他的偃月阵,就是在姜叙和杨阜的教导下学会的。
杨阜为人严厉,不苟言笑,更不徇私情。
这一根筋,真是让刘云哭笑不得。
“杨公,何须这般薄情。”
“我此番前来,并非为了夺得武都。”
杨阜心中称奇。
“不为武都而来?那你要做什么?”
刘云直言道:“接应汉阳百姓。”
“此去汉川,路途遥远。”
“需要在武都停留,还望杨公多多照拂。”
跟这种直肠子说话,就不能拐弯儿抹角。
刘云好生细说,说不准杨阜还能帮忙照料一二。
毕竟杨阜自己就是汉阳人,为人重情重义,又不是程昱,没理由对自己的乡亲大开屠刀。
说不定还能趁这个机会,顺便把杨阜拉拢过来。
“你将汉阳百姓带走,还要我这武都太守配合你?”
“刘升之啊,刘升之!”
“你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杨阜气得脸都要拧到一起了,要是让曹操知道,他不仅不杀汉阳百姓,还把他们放跑……
别说是以后加官进爵了,自己的小命都得交代在这。
刘云深知杨阜心直口快,也不啰嗦。
“我就问,杨公,你愿意帮忙吗?”
杨阜沉默了。
“杨公你是知道的。”
“汉川之战,魏军折损兵马不下五万,夏侯渊的关中军近乎全军覆没。”
“依照曹操个性,凉州百姓必定会被迁往邺城。”
“这路途转运千里,冬日又至,会有多少乡亲父老死于大雪中?”
“马超为祸汉阳,已是让冀县血流成河,你难道还愿意看着汉阳的百姓,再遭大难吗?”
杨阜长叹一声,道德这一块,他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良久后,杨阜闭上双眸,摆了摆手。
“唉,老夫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自己看着办。”
刘云追问道:“要不……杨公,再借莪两万斛粮秣……”
杨阜气得大怒:“竖子!还敢讨价还价!”
……
杨阜嘴上很硬。
开仓的时候,却是毫不小气。
武都内的粮草,都是今年秋天,曹操屠灭氐族过后,从氐族田野中收取过来的。
仓禀丰实,足矣让汉阳、南安二郡的百姓过冬。
杨阜把大军带到孔函谷,表面上说是掩护赵昂的军队撤回。
实际上把整个武都的兵力都调空了。
这时候,陇西大乱。
陈仓出事,关中躁动。
没人管得了这些流民往哪跑。
刘云一路畅通无阻,直入木门。
终是在此接到了二郡百姓。
木门,又叫木门道。
是历史上魏将张郃战死之地。
刘云策马相迎。
鹅毛大雪下,穿着黑衣的少年郎亦是快马狂奔。
四年以来,姜维与刘云只见过这一面,心中不知有多少话要说。
战马相会。
二人齐声下马。
昔日并肩作战的誓言,犹在耳畔。
“在下,彭城刘升之。”
“在下,汉阳姜伯约。”
姜维会心一笑。
“义兄……四年了,姜维无日不思念义兄教诲。”
刘云看了看姜维,这少年郎也长大不少。
眼中的沉郁之气,也消散全无。
年少早孤的孩子,也已茁壮成长。
命运终是会回馈早经波折的苦命人。
坚持闯过逆境过后,便是通天大路。
“伯约,昔日我曾言,终有一日,你我可并肩作战。”
“如今曹贼败退,待来日平定蜀川,我等便可像少时那般,纵马西凉。”
伯约拱手,单膝伏地道
“诚如此,真乃姜维所愿。”
二人寒暄之际,大雪更甚。
刘云扶起姜维,二人齐齐看向天空。
朔风飘荡,雪花凋零,百姓们衣衫单薄,不能再冻了。
“时辰不早。”
“快些将百姓护送至武都。”
“来日,我再回汉川,将你引荐给使君。”
少年姜维笑容正甜,目中寒星点点。
“愿听义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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