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阳县外,哨骑奔驰。
贼兵动向,尽在诸葛掌中。
诸葛亮亲帅戎旅,爬冰卧雪。
得到了本土人士杨洪的支持后。
杨洪马上调动当地部曲,在郡内各城中加固城防。
犍为的豪强亦是出动仆从沿道扫雪,以迎接诸葛亮大军。
马秦、高胜虽先行一步到达,可他们没有攻城器械。
在武阳城下围攻两日过后,叛军军心不整,士气涣散。
沿途各邬堡,县城皆是坚壁自守。
如今又是隆冬时节,野外无粮。
马秦抄略不得,困在郡内,反而遭到蜀中骑兵连夜袭扰,士气大减。
二人刚准备带兵逃走。
诸葛亮的大军已顺着赤水南下。
一万五千益州将士迎着寒风扑面而来。
中军羽盖车下,军师将军诸葛亮的大旗迎风飘扬。
寒风吹动,白衣胜雪的中年军师,羽扇轻挥,淡雅而悠闲的琴声,自远方传来。
军中令旗飘动,蜀中将士鼓声大作,砰砰砰的鼓声响彻平原。
一声,“讨贼!”声落。
八卦阵、连弩手,大杀四方。
“诸葛亮来了!”
马秦大惊失色。
“大雪塞道,此人何其速也!”
“别管那么多,快杀了他!”高胜带队冲杀。
“杀!”
还不等避过箭雨的贼兵冲上阵前,益州戟兵,已是列阵在前,弓弩手相继退后。
严整有序的军阵宛若铜墙铁壁。
长戟兵呼啸刺击,寒刃之上,倒映着雪地风光,每一戟刺出,贼兵便被捅穿倒地,鲜血四溅。
不消得半个时辰的光景,冲锋的贼兵尽数被步兵击败。
贼兵攻不破蜀中阵型,又连续被连弩追杀,只得狼狈逃窜。
“往南中跑!”
还未等他们向南撤退几步,却只见南方又有一支伏兵杀来。
两面夹击之下,马秦、高胜,叛军尽灭。
诸葛亮令人清扫战场,收敛尸骸。
不多时,部将便将马秦、高胜二人擒拿。
“军师将军饶命,军师将军饶命,我等都是受那张肃蛊惑,并无反叛刘皇叔之心呢!”
“我等还愿为刘使君尽忠!”
诸葛亮轻摇羽扇,身高八尺的俊伟男子,眼中肃穆。
“允你,去地下为主公效命!”
“来人,将马秦、高胜二人,斩首示众!族人流放汶川郡,交由陈孝起监察。”
“其家中田亩、山泽、盐池、一律充归府库!”
“其余反叛者,全部充入军户,一年后,令有司择期考察,若是良善之人,可重新分发田亩,户归民籍!”
本就是被胁迫南下的奴仆们,感念诸葛亮恩德,无不是跪地长拜。
“谢过诸葛公!”
有司按照诸葛亮指令很快执行。
没多久,另外一方兵马也与诸葛亮前来会合。
骑在马上的战将,穿着一身盆领铁铠,目光深邃。
身后的队伍也各个穿着锦绣,招摇过市。
见诸葛亮到来,这马上的战将并没有下马相迎,只是在马上拱手道。
“孔明许久不见。”
诸葛亮抬头望向那人。
正是犍为太守李严,表字正方。
此人素来狭情志狂,目中无人,其麾下幕僚无不受其压榨迫害。
蜀郡太守杨洪原先也是这李严佐吏,可是在犍为一再被李严排挤,后来才被调入成都。
“正方,越巂郡战事如何?”
李严抚须自傲道。
“区区蛮夷,岂能挡住我?”
“高定元,已经俯首称臣,并向成都派去质子,发誓不再反叛。”
“我担心孔明你对付不了马秦,所以战事一结束,就亲自带兵千里驰援呀。”
费祎闻言,亦是眼眸一睁。
他本是游走在东州派和荆州派之间的中间人士。
可是见此关头,李严还在图小利而毁国家大计,亦是忍不住在心中怒斥道。
这李严分明是想来捡一趟军功,诸葛军师都已经快将敌军击败,还需你来驰援?
费祎刚要出口,却又被诸葛亮羽扇拦住。
“文伟,不要多言……”
诸葛亮轻挥衣袖,缓缓起身道。
“越巂夷王高定元,反叛主公,是降是杀,应该由主公发落,岂可轻易相信他的片面之词。”
“念在汉中战事严峻,且当是个权宜之计,正方,日后不可再犯。”
诸葛亮说完此话,便面色不悦的带领兵马,连夜回军成都。
李严也没有挽留诸葛亮的大军在犍为用饭。
“瞧那诸葛亮,端着个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成都之主呢!”
“主公让我李严担任犍为太守,掌兵五千东州士,弹压南中,南中诸事本就应该由我决定。”
“没有这诸葛亮,难不成我就对付不了马秦、高胜?”
周遭佐吏,皆是面面相觑,没有回话。
一片大雪之下,荆州士和东州士两方人马皆是面色冷漠,不曾交谈一句,便各自回营。
回成都的路上,费祎困惑不解。
“当地人都说,李正方胸中有麟甲,军师何不趁早除之?”
“此人,狼子野心,迟早生乱。”
诸葛亮看向费祎,显然这个入世未深的璞玉,还不知道朝堂之事多么复杂。
东州士的二号人物,能是随便杀得了的?
有些事儿,不上秤,没有二两重。
上了秤,一千斤都压不住。
费祎,还得在宦海中磨练几年。
“李严虽然性情傲慢,却也有理政安民之能。”
“东州士在蜀中多年,根基已深,主公入蜀,他们又是最大功臣,如今权势无可匹敌。”
“说实话,东州兵在蜀中骄横跋扈惯了,这一年来,亮也收到不少东州兵四处劫掠百姓的案子……”
诸葛亮表情复杂。
他以严刑峻法治蜀,荆州派的人,他管得住。
但是东州士,他还真管不了。
“我念在此番汉川战事未定,有些事,权当压着,不愿深究。”
“不过此事终有一天将会积少成多,无法遏制……”
“真到那时候,蜀中民怨沸腾,他们所痛恨的将不再是这些东州兵,所有的矛头都将会指向主公啊。”
诸葛亮眼中满是忧郁,北方战事虽已结束,可是这蜀中的战事却才刚刚开始。
“天色也不早了,传令诸将,早些回成都吧……”
大队兵马远离武阳,诸葛亮蓦然回首,望向武阳城头。
城楼上的李严,也是吃着热乎乎的肉羹,望着脚下爬冰卧雪的荆州将士,目光冰冷。
“孔明啊,你借机罢去了法孝直的蜀郡太守之位,当真以为我等会善罢甘休?”
“呵呵,汉中战事结束了,我们之间的恩怨,才刚刚开始呢!”
荆州派,东州兵,益州豪强,天师道。
所有的人都在局中。
幕后的操盘手,隐于黑暗,如同控制着提线木偶一般,肆意长笑。
“乱吧!乱吧!”
“卯金刀的火焰,将亡于西川!”
……
数日后,汉中,南郑。
收到捷报后,刘备反而神色紧张。
这几日,他一直关心蜀中战局。
诚如刘云所说,蜀中贼容易平定,心中贼难平啊……
“升之。”
“此番,孔明罢了孝直的蜀郡太守,擢升杨洪,乃是为了公事。备,自然没有拒绝。”
“然而,东州士那边,只怕会掀起大浪了。”
刘云闻言看向案牍旁的舆图,把目光望向蜀中。
犍为郡,乃是蜀中冶炼铜铁金银最为发达之地。
此处与蜀郡、广汉郡,并列为三蜀,最早得到了汉朝政府的开发。
三蜀太守,原本是由法正、射坚、李严三人担任。
这三人,全都是东州系一脉的核心人物。
直到诸葛亮上表犍为人杨洪领蜀郡太守,才结束了东州系独霸蜀中的局面。
诚然,法正受刘备恩惠,也许不会太过计较官位。
但是东州士命根相连,毕竟是一个派系出身。
他们能忍的下这口气吗?
需知,可不是所有东州士都归心刘备。
法正在刘备入蜀之前,只是个校尉,在东州士之中地位也不高。
是刘备给了他展翅翱翔的机会,并将他扶持为当今东州士中第一人。那些老古董,也未必看得惯法正。
隐藏在幕后搅弄是非的东州士,无非是想恢复刘璋时代,他们能割据一方,肆意抄掠的生活。
然后将荆州士和益州豪强,甚至还没加入的天师道统统排挤到政权核心之外。
这些食蠹之虫,能力不大,野心却不小。
可他们,偏偏是蜀中第二大派系。
如何处理好派系之争,是刘备接下来要面临的最大难题。
处置不好,蜀中派系斗争,又将演变成历史上那般无穷无尽的斗法。
“升之,若,你是主公,你欲何为?”
刘备期待得看向刘云,已有磨炼他的打算。
刘云起身与刘备并立,望向蜀川。
“我起于寒微,生平最恨蠹虫!”
“扬武将军这样的堪用之才,可尽数分化之,然后收归主公麾下。”
“至于其余虫儿,若敢来之,我则斩之。”
“说到底,东州士,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今后,也不必存在。”
大风吹起,幕帘飘动。
青年信口而谈,刘备却是闻言长笑。
此子行事果断,的确有昭烈之风。
“嗯,当真像我汉家血脉。”
刘云太没听清。
“风太大,刘使君,刚说了什么?”
刘备抚须笑道。
“备说,不愧是那青城山上的刘升之。”
“有你在,备,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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