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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天云遮月。

南郑城内寂寥无声。

已是夜半子时,除了街头打更人,再无动静。

铛!

更夫拍打竹节。

更声响起。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话音方落。

黑夜中,一道暗影窜动。

这更夫揉了揉困倦的双眼,再一看,又没了动静。

汉代的更夫,有夜间巡逻,防止盗贼之责。

虽则魏军退却,刘云却是谨慎之人。

为防止大战过后,山贼、流民闹事,仍下令更夫每夜沿街巡查。

“奇了……”

那更夫不见人影,便信步向前,持着灯笼,走到街衢中左右环顾。

确定无人,方才放下心来。

可还不等他回过头去,脊背后一阵寒刀掠过。

“阁下,刀下饶……饶命。”

更夫身后的女子,锦衣夜行。

饶是冬季,仍是一身轻薄,妖娆身骨似是铁打,完全不惧严寒。

“刘升之,在哪?”

冰冷的声音,寒彻的眼眸。

让那更夫只觉浑身发凉。

“祭酒他……他。”

那更夫使了个坏,伸手指向城外,待那女子回眸之际。

一把将灯笼甩向她面前,拔腿便跑。

“来人啊……”

“有人要杀祭酒!”

灯油泼了这女子一身,夜行衣亦是被火焰点着。

她匆匆扑灭火焰,刚要追杀。

却见那街道的出口,一队人影堵在此地。

“来人,快禀报祭酒,有人要杀他!”

噗嗤!

刀口穿心而过。

那更夫眼瞳大惊。

定睛看向面前的男子之时。

那人旋转了一下刀柄,让刀刃把更夫的血肉卷了一圈。

“你去黄泉路上,先等他吧。”

“刘升之,随后就到。”

噗通。

更夫死了……

那中年男子方才在黑暗中露出真容。

一脸刀疤面,说着一口河东方言。

人高马大义气冲,典型的山西大汉。

“程银,谁让你杀了他?”

“有些事儿,我还没问清楚。”

程银,河东军阀。

建安十六年,与马超、韩遂连兵讨曹。

兵败后,遁入汉川。

程银刀尖儿舔血,旋即淬了一口。

“那是你们校事府的活儿。”

“老子,只管杀了刘升之,别的一概不问。”

女子有些愠怒。

“我不想多杀无关的人,只要杀了刘升之就足够了。”

“你若想为侯选报仇,就得听我安排。”

这女子缓步上前,自黑夜中走出,她身躯起伏妖艳,背后细发盘头。

全然一副女罗刹的姿态,出现在程银面前。

那程银多时没见过这等绝色,只轻瞥一眼,便是喉咙干燥,浑身发痒。

“上使,打算怎么杀他?”

那女子冷哼一声,冰雪般的眸光宛若尖刀。

“刘升之出身寒微,宽厚爱民。”

“这是他最大的软肋。”

众人顺着这女子的目光,看向夜空。

“今夜……”

“适合放火。”

“你尽管动手,我会派人帮你。”

……

夜色正浓。

忽闻大城内,火光四起。

“走水啦!”

“走水啦!”

呼啸声不绝于耳。

在小城府邸内的刘云被声音惊醒。

他来到望塔之上,只见火光森森。

“祭酒,城北起火了!”

句扶、庞德匆匆到来。

南郑大城内套着小城。

小城便是郡治主府,一般的贼人根本进不来。

句扶困惑到。

“不对啊……”

“我每日都会巡查,城北方向并无火患。”

“怎生突然走了水?”

郭攸之也是匆匆穿好衣服,来到望塔之下。

“升之,城内肯定还有贼人没除干净。”

“不仅城北起火,城西、城东各处都有火情。”

刘云缓缓走下望塔,陷入沉思。

南郑北结环雉,引汉水为护城河,两汉屡次修缮,到处是金墉漆井。

这群贼人四面放火,能烧的了几处屋舍?

好在昨夜,刘云就有所察觉,令王平提前布局,很快便能揪出贼人。

“贼人自扰耳。”

“其目的不在烧城,而在我的首级。”

听闻此言。

庞德勃然大怒,当场便抄起关西长矛,这就要冲杀而出。

“那还等什么?”

“我这就带兵,把他们诛杀殆尽!”

“稍等……”

刘云劝阻道。

“能在城内隐藏这么久,说明他们来汉川已经不是一两年了。”

“这些贼人如此狡猾,等你过去,他们早就隐藏行踪了。”

句扶恼怒道。

“那就查,挨家挨户的搜!”

“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躲着。”

“免了吧。”

刘云心知此计难为。

“二十万人在南郑,要搜到什么时候去。”

“等你查到了,贼人早就跑了。”

“更何况,魏军刚退走,百姓们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再大肆搜查,只会闹得人心惶惶。”

众人陷入沉默。

素来冷静的王平,倒是提了个意见。

“既如此,不如不查。”

众人齐齐看向王平,满头雾水。

“此话何意。”

王平和刘云交换了一個眼神。

刘云亦是有此想法。

“别忘了,我们祭酒最擅长的便是……”

“以身做饵!”刘云淡淡一笑。

众人早已习惯刘云的暗语。

“那就,开始吧!”

……

城北、民居之外。

刘云行色匆匆,只带几十名亲卫便赶来此地。

“快救火!”

部下们陆续加入救火行列。

周遭百姓见刘云到来,总算是安定心神。

“祭酒来了。”

“祭酒!”

几千人将刘云包围,百姓皆是面带惶恐。

“曹贼已经退出汉川。”

“哪来的贼人在此放火啊!”

刘云见百姓躁动,连忙安抚道。

“诸位无忧,贼人已被鬼卒擒获。”

“南郑城北到处都是水井,火势很快便能被扑灭。”

刘云安抚之下,民心稍安。

正待此时。

不远处,一处漆井旁。

忽然有一位年迈的老人目光晕眩,摔倒在地,满口呜呼哀哉。

“来人……救命啊。”

“祭酒,这里有一位老媪受伤了。”

五斗米教的祭酒,都是学过五斗米课,大多精通篆符治病之学。

刘云又是跟张仲景学过医术,听闻有教徒受伤,他急忙赶来把脉。

“没事吧。”

“伸出手来。”

那老媪伸手之际,却见皮肤细腻,光泽如玉,这哪里是老人的手。

刘云察觉之余。

一柄手戟便从刺客的袖中刺出!

咻!

寒刃出手,寒光入目。

刘云却是早有防备,起身连退两步,顺势踢起地面水桶。

砰的一声,木桶倒飞而出,砸向那刺客。

手戟扎入木桶中心,水花四溅。

还不等她拔出手戟,刘云亦是抽出汉剑,掠向这刺客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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