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亲手做的肉羹来咯!”
案牍间。
张琪瑛蹑手蹑脚的端上染炉耳杯。
如同刘云往日那般增添肉食,辅以苦菜。
刘云端坐在席上,拿起筷子,却不知如何下嘴……
色香俱全。
但是味道么……
“师兄,是不是很好吃!”
望着张琪瑛期待的目光,刘云只好勉强的点了点头。
“谢谢师妹……很合口味。”
辛宪英柳眉微蹙,亦是不做评价。
可张琪瑛却不管这么多:“只要师兄觉得好吃,味道肯定不错!”
她高兴地回到坐榻之上,刚尝了一小口。
只觉舌头都要被齁麻了……
“太咸了……呸呸呸。”
“师兄,你别吃了。”
“这蜀中盐怎么和巴盐味道不一样啊……”
刘云放下碗筷,解释道。
“天师道的取盐之地,多在师君控制的巴地。”
“巴地多盐卤,故而世人谓之盐巴。”
“自古此中人,从凿井、汲卤、输卤到煎盐,自有一套章法。”
“至于蜀中盐,多以火井取盐闻名。”
火井取盐,便是蜀中古人利用野外石油、天然气来制盐的法子。
在汉宣帝地节三年(公元前约67年),汉朝便大规模地在蜀中开发火井。
所谓:穿临邛、蒲江,制盐井二十所。
自此后,蜀中火井取盐,也闻名于世。
“火井制盐,滋味纯正,口味略重于巴中盐卤。”
“师妹即便只多放一点,味道也会咸上不少。”
听闻这般解释。
张琪瑛方才领悟。
“既如此……师兄,且莫要吃了。我看这盐粒雪白,就多放了好几勺……”
“无须担忧……师妹做的,我自是要吃完。”
刘云一口气将耳杯中的肉食辅菜全部吃下。
“师兄!别勉强!”
张琪瑛心疼的连忙端来茶水。
……
刘云饮过茶后,仍觉口中齁咸。
“我们尚且有盐可吃。”
“可寻常百姓,若要买盐,只得去从豪强富商手中高价买取。”
“蜀中山川盐田,尽在豪右之手。”
“王文仪此去广汉,怕是又要掀起风浪了。”
辛宪英点头道。
“盐铁锦酒专营之策,必定会遭到豪强抵制。”
“他们先被恩公骗了田,又放了奴。”
“王连再想夺他们的盐田山泽,不容易。”
火中取栗。
与虎争食。
自古就是难事。
刘云也是深感前路漫漫。
“的确很难……但是为了今后北伐大业。”
“有些事儿,必须现在做。”
曹操被打退后。
历史的进度已经逆转。
夺得汉中过后,刘备政权短暂的得到了安歇。
外部的地理环境,足以让蜀汉政权,不必面临历史上的那般压力。
为了称王大业,曹操也得花费时间,镇压汉臣。
分割荆州后,孙权在逍遥津大败而归,这段时间内,也会消停。
这是刘备发展蜀中难得的空窗期。
蜀中一隅,毕竟难以抗衡中原富庶之乡。
想要对抗曹魏,就得把益州的战争潜力拉到最大。
清理隐户,斩杀叛逆,扩大财源,是重中之重。
益州豪右,不管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拉拢一部分像杨洪那样的人。
其余的经学世家,文学之士,注定是跗骨之蛆,永远不会臣服。
好在,刘云沿途打杀的豪强,倒也不是一网打尽。
那些没有谋逆的小豪强,愿意归附的小势力,他基本都没有动弹。
而,李邈、郑度这样祸国殃民的豪右,他则是毫不留情。
刘云和刘备的准则是一样的。
愿意匡扶大汉的豪强,可以重用。
不愿者,弃之不用。
谋逆者,斩尽杀绝。
在广汉杀鸡儆猴,就是为了明白的告诉豪右,再敢在北伐时闹出马秦、高胜、张肃那样的乱子。
就是这个下场。
这个威,是必须立的。
至于隐户、奴隶的问题。
刘云只是处理校事府过后,顺手解决了一部分。
有很多政务,设计到大汉的根本制度,区域政权是无法根除的。
只能在蜀汉一统天下之后,方能慢慢除去这些病根。
所谓的隐户:这类人有很多称呼,田客、佃客、荫客等等,实际上就是由于苛捐杂税太多,遇到天灾人祸后,百姓们交不起税,只能脱离户籍,逃亡外地,给豪强当奴隶。
汉末正值小冰河期,天灾人祸,人力难为。
唯一的方法是,减少赋税。
可是,三国是乱世大战,军队日费千金,只要战争不结束,百姓们注定会过得很苦,这個问题在战争年代无法解决。
奴隶问题:和隐户其实类似,被天灾人祸搞破产的自耕农,要么去给大汉当官奴,要么卖田卖地,到最后卖身给豪强当私奴。
官奴好歹还有相应制度保证人身安全,可是大汉王政衰微后,这一条路子就走不通了。
还是得靠一统天下,然后由皇帝下达诏令释放奴籍,如此才能大规模解决奴婢问题。
总之,汉末的百姓,大体分为以下几个等级。
自耕农(有土地,承担徭役、赋税。)
隐户(没有民籍、土地。受到豪强剥削的程度,依据豪强道德水平而论。)
奴隶(直接被开除人籍的存在。)
当然,汉末也不乏豪强掳掠自耕农、无地流民,强行把他们变为奴隶的例子。
在太平盛世,严格按照汉律,这些被迫成为奴隶的人,或许还能有救。
可是,乱世中,谁会追究豪强是如何去掳虐奴隶的呢。
刘云在广汉释放了隐户和奴婢,让他们归附民籍,恢复了他们作为正常人类的资格。
又给无地流民们重新分配公田,给了他们吃饭的本钱。
这剥夺的都是豪强的利益。
那些受损极大的豪强,将会不遗余力的抵制新法的执行。
而恢复自由身的百姓们,万一碰到天灾人祸,交不起租税,又将一夜回到过去。
刘云无法解决历史的残留问题。
他只能尽力改善。
……
“天灾无法预料,人祸却是可以避开的。”
“虽然,我的治安三策中写着免收一年租税,借贷牛耕米谷,三年可还。可豪强们,必定会不遗余力的抬高物价,逼迫百姓们卖地卖身。”
“这个冬天,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屋外漫天飞雪,宛若参差盐粒。
刘云感慨道。
“盐政,关乎民生全局。”
“刘使君以王连为盐府校尉,既想增收府库收入,又可趁机打压不法豪右,将盐价打下来。”
张琪瑛困惑到。
“王连能管得住他们吗?”
“不完全能!”刘云思索道。
“所以,需要控制巴郡产盐地的祭酒,来帮他!”
巴郡祭酒,和刘云同级,他是无法号令的。
“一切,就看圣女了。”
望着一脸期许的刘云。
张琪瑛这才明白,为何蜀中如此危险,师兄这一次却偏偏要带自己来。
圣女撅着小嘴,嘟囔道。
“师兄,你倒是好算计啊……”
……
冬日的大雪下。
王连乘坐鹿车,缓缓到达雒县。
下车伊始,蒋琬、吕乂两名要员已经在城下相迎。
“见过府君。”
声音落下。
鹅毛大雪中,身穿黑色袍服的中年人,一边读着《治安三策》,一边信步而来。
此人面相中正,短目长须,一副严肃的国字脸,就差把刚正不阿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昔日,公琰为广都令,我为什邡令。”
“我们调换职务不过数月,我已是广汉太守。”
“公琰心中可有所想?”
蒋琬笑道。
“世人皆知,南阳王文仪乃是天下干吏。”
“当年主公入蜀,沿途投降者不计其数。”
“王文仪孤守梓潼,守节不屈,主公最是敬重你这样的义士。”
“如今提拔高位,实属常情。”
王连抚须笑道。
“公琰不争不夺,不卑不亢,这才是社稷之才。”
吕乂素来言辞简约,不喜废话。
“事情紧急……府君且先入府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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