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赤甲黑袍者为刘升之!”
“杀此儿,免为无弋!赏生口一万!”
“冲啊!”
羌人称奴隶为“无弋”,首领称“爰剑”。
战国时期,羌人的著名首领无弋爰剑,曾被秦朝掳为奴隶,火焚而不死,自此后他逃回西羌,教羌人农耕种地,被推举为部落首领。
汉朝时期的羌人上百个部落大多数都是无弋爰剑的子孙。
芒中这一句话,无疑是告诉手下。
杀了刘升之,是奴隶的,免除奴隶身份。
还额外赏赐一万名奴隶,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这羌王已经发疯了。
烧当羌都被击败多少次了,还不知道教训吗?
“这些羌王,奴役羌民,屠杀同族人,抢掠男女为奴,还扰乱边境。”
“你们和那群贪赃枉法的豪右士族有什么区别?”
汉羌战争,明面上是民族冲突,实际上是阶级冲突。
羌汉上层的统治阶级为谋求各自利益,罔顾生灵。
使得两家百姓深受百年戕害!
“百姓何辜!!”
“天下何辜!!!”
刘云盛怒之下,挺槊而出。
沿途连扫三人。
烧当羌人见其骁勇,纷纷退避三舍。
一席赤甲开道,所向披靡。
庞德的骑兵紧随其后,彻底将羌兵阵型撕裂。
芒中见刘云这等架势,哪里敢迎击。
“拦住他!拦住他!”
千呼万唤声中。
黑马一跃而起。
芒中正在溃逃路上,回头一望。
那青年手中马槊如长龙贯出,瞬间撕破空气,没入芒中后背。
“啊!”
“我伟大的烧当部……不!”
烧当二王受诛,复兴之梦,彻底覆灭!
“羌王芒中,授首!”
“彩!”
北伐军士气振奋。
苏则满目惊喜!
“横扫敌军!就在当下!”
“将士们,你们见过五万人一起溃逃吗?哈哈哈!”
“全军出击!”
步兵在后发动总攻!
无当飞军、湟中义从、汉川鬼卒不再坚守阵地。
个个山呼必胜,冲杀而出!
阵型乱了不要紧!
敌人更乱!
烧当羌的三万败兵见羌王战死,全军溃散。
直接向后冲垮了挡道的西平叛军。
麹演没有想到,他的部队在后线根本就没上前线!也被冲垮了!
保留实力到最后,一个兵没战死,却被乱军踩死了不少。
“荒唐!不许退!”
“都给我杀回去!”
谁听得懂他说的话啊。
烧当部和湟中卢水胡都不通古汉语,见到叛军拔剑挡道,还以为他们叛变了。
羌胡们在逃亡的路上,爆发出了巨大的战斗力,直接冲开叛军杀出一条血路。
北伐军的追杀,开始了!
轰轰隆隆的厮杀声响彻天际。
在最后一线观战的麹演怎么也没想到,五万叛军只打了一个下午,便被联军正面杀败。
“足足五万人啊!”
“天啊……”
“收兵,收兵!”
人数再多,没有有效的指挥系统,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三家各自为战,面对齐心协力的联军,一败涂地。
“我不能死,西平麹氏终将要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自己的国家!”
“代汉者,当涂高!”
“昌盛者,西平麹氏也!”
“我天生就要建立高昌国!”
野心崩溃,全军大败。
望着如同洪水般涌来的北伐军。
麹演满目震恐,只得狼狈逃窜。
“还想分裂国家?做你的梦去吧!”
刘云快马破阵,带领骑兵一路从前线杀到后线,无人可挡。
麹氏的子孙后代,的确建立了高昌国。
但是,这与你无关!
长槊出鞘,万军震恐。
麹演只带亲兵一路西逃。
北伐军连追上百里,从金城郡界,一直杀到西平郡的破羌城,杀到战马瘫痪,气力耗竭,方才罢休。
沿途河谷喋血百里。
投降羌胡不计其数。
风萧萧,水寒寒。
湟水谷地的厮杀,从昼至夜。
直到一抹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满目狼藉的谷地中。
战事方才结束。
“麹演的主力崩溃了。”
刘云在湟水边清洗剑上的鲜血。
环顾四周,将士们满身是伤,浑身是血。
他们却都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一战杀三王,歼灭八千叛军,生俘羌胡两万余人,牛羊牲畜,累以万计。”
“了不起的年轻人……”
苏则会心大笑。
“这趟君子之约,老夫没看错人。”
刘云收好鸳鸯剑,起身拱手道:“多亏了府君深明大义,将湟中义从投入战斗。”
“否则,此战胜败犹未可知也。”
苏则拱手长拜:“麹演遭受重创,如今已无力反抗了。”
“不日,休整过后,兵临城下,西平郡亦可定。”
“金城郡的百姓能避免一场血光之灾,此乃刘郎之功也。”
“苏则代替金城百姓谢过升之。”
刘云连忙扶起苏则,长叹道。
“府君多礼了,此乃社稷之事,人尽有责。”
“云,尽绵薄之力而已,有何功劳可言。”
二人寒暄一阵,苏则更是对刘云刮目相看。
他沿途走过各乡。
惊奇的发现,北伐军进入破羌县后,居然与民秋毫无犯。
封建时代,能将军纪把控到如此地步的也就只有岳家军和戚家军……
别看,北伐军只是简简单单的不抢掠。
光是这一条,就胜过历史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军队了。
“简直不可思议。”
见惯了魏军烧杀淫掠的苏则,对刘云越发好奇起来。
“苏君,你先前说,在战斗结束以前,会是我的盟友。”
“现在,敌人败走,你若要决战,我仍旧奉陪。”
好生不得了的战意。
苏则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亲眼见证了这个青年是如何以寡击众,将敌军堂堂正正的击败的,不会自讨苦吃。
“这么说,苏君已经决心弃暗投明了。”
“我承认,升之的品德和胆略,的确让我心悦诚服。”苏则顿了顿。
“但是老夫毕竟没见过刘备,无法相信他。”
“升之,你能告诉我,刘备和曹操、孙权到底有什么区别吗?”
“这些诸侯在老夫眼中,都是一个样。”
刘云陷入沉思。
苏则的心态,和大多数士族豪强一样,在他们眼里,除了汉天子以外,其实都没有法统。
大厦将崩之际,大家都是为了自保才依附一方势力,与其跟随一个小诸侯,那为什么不跟随实力更强的曹操呢。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刘云从来没觉得刘备、诸葛亮是什么圣人君子。
也从来没觉得他们是三国演义中那样完美无缺的仁君忠臣。
相反,刘备有缺点,有野心,会犯错。
他是和自己一样,努力苟全性命于乱世,以求闻达于诸侯的人。
站在后人的角度,从宏观历史的本质上来说,刘备、曹操、孙权都是割据军阀,没什么不一样。
但是从微观角度而言,代入时代背景去看,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尤其是以刘云这样,在乱世中无依无靠的流民、乞儿来看。
或许刘备在几千年历史的史册中,只是非常普通的一个君主。
甚至他的国家,也只是一个走不出汉中的割据政权。
可就是这样一个从小出身寒微,织席贩履为生的男人,却代表着三国时代割据军阀的道德底线。
而他的底线,将是曹操永远无法触及的上限。
曹操统一北方,当然有自己的功业在身。
历史进化论,和历史道德观本身就是相互辩证的,从哪个角度看其实都没错。
在刘云穿越之前,翻过史书上的寥寥几语时,对这些手段残忍的王侯将相本身也没那么多抵触。
曹操、刘备在他眼中,也的确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但当他穿越过来,历尽千辛,踏破关山,亲自见证这个时代有多可怕以后……
蜀人们在蜀汉亡国后,对诸葛亮的那句评语,基本能代表他现在对刘备的想法。
刘备、诸葛亮在世时,从来没人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同寻常。
可等刘备诸葛亮离开了这个时代以后,世人们才意识到,这个时代上再也不会有他们这样的人了……
这样一群自不量力,欲伸大义于天下的人,在这滚滚乱世面前,被个个碾成时代的残渣。
看到他们的结局,也许会让有些人感到可笑又可悲。
可是,笑过之后,有识者,亦会潸然泪下。
他们,就是一群用血肉之躯努力去实现抱负,不卑不亢,能在乱世中守住道德底线的普通人。
没必要太过神化,也没必要太过贬低,如此而已。
收敛思路。
他猛地抬头望向苏则:“苏君刚问我,主公和曹操、孙权有什么区别。”
刘云淡然一笑。
落日的余晖打在了他的身上。
青年人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抹骄傲之色。
“我现在告诉苏君。”
“他们没什么区别。”
刘云翻身上马,战马沿着湟水向前又走了几步,然后望着满脸震惊的苏则突然拨转马头。
“但,也是天壤之别!”
“驾!”
望着战马飞奔远去。
夕阳河水畔。
苏则心中震动良久。
片刻后,他长叹一声,解下全身官服,将曹操颁发给他的金城太守的印信,连同这身官服一同丢入湟水中。
部下们望着沉入水中的印信,满脸不解的问道:“府君,您不当太守了?”
“不当了……唉。”苏则望着刘云远去的背影,低声道。
“君子之约,他是君子,老夫彻底的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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