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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向前,推开下一扇门,便来到了第8层石室。

走到这里地形就越发宽敞了,许多女性豪帅,在这里都有各自的屋舍。

马云禄在几个侍女的带领下,缓缓来到了一个画有玄鸟标识的石室边。

她一进门,打开窗户,长风穿堂而过。

屋外的风景,正对碧绿的青海湖。

“这就是我母亲当年住过的屋舍……”

念及已经死去的母亲,马云禄眼中略带伤感,这里的石室,十分干净整洁,即便是在上一任小女王走后,这里依旧保存如初。

“我母亲是卑禾羌的女统帅,同时也是女国法定的‘大王’。”

“等到我的大母仙逝后,她就是王座的第一继承人,阿母也走了,继承人便是我这個‘小王’。”

刘云点了点头:“那你的大母如今境况如何?”

马云禄摇了摇头道:“大母于5年前已经去世。”

“你现在明白了吧……我的阿母被韩遂所杀,大母已离去,也就是说这五年内,女国之内的王位是空缺着的。”

“一直是由女国中的祭司把持朝政。”

刘云整理了一下思绪。

也就是说按照女国的继承法则。

女王在位时,要选择两位王女作为大小王,这是双重保险,同时让储君去担任某个部落的领袖磨炼能力。

在大王,也就是第一继承人已经死掉的情况下,小王才能上位。

一般意义上而言,大小王应该是女王的同族人,或者说只要和女王有血缘关系的女子都有机会。

可是上一任女王在位期间,却选择了同时将自己的女儿和孙女儿都作为储君。

按照以往的历史逻辑来推算,掌控着朝政的祭司,如果寻找不到合适的姜家血脉。

这个摄政大臣,大概率也就变成了真正的女王……

事实上,这个女祭司也正是这么做的。

除了避祸在外的马云禄,其余的姜氏血脉在这五年间陆续凋零。

为了稳固女国的继承法则,国内的权贵们扶持了几个幼儿上位与女祭司对抗。

然而,跟东汉的小皇帝们活不到成年是一个道理。

直到建安十九年末,姜家的血脉彻底死绝。

马云禄已经成为了西女国最后一位姜姓贵族。

因此,在得知了马云禄出现在河湟谷地的消息后,女国的使者们陆续前来归附。

达到日月山下之后,马云禄实际上已经拥有了相当一批的支持者。

王位空缺的时间并不长,反对者的势力无法掌控所有的部落。

这也就意味着马云禄还有机会。

刘云整理完思路,又道是。

“行了,去第九层吧。”

正当两人从石室中走出来的时候,周围的羌人贵族们已经围了过来,这些人的脸上都纷纷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尽管先前马云禄已经派人到西海通知这些权贵了,可是当她们亲眼见识到了马云禄的容貌之后仍然是面露震恐。

私底下在叽里呱啦的说了一些刘云听不懂的词汇。

“他们在说什么?”

马云禄笑道:“他们在说,我和我的母亲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还说,我17年前就应该已经死掉了。”

“事实上,我不仅没死,而且被父亲保护的很好,父亲远离了武威来到了三辅,这些羌人便无法找到我的踪迹。”

“那个篡位者也无法除掉我了。”

原来如此,刘云心下感叹。

马云禄这一次回到西女国,还要冒着生命危险。

只不过为了帮助刘云,整合西羌军队,对抗北方即将南下的胡人,马云禄选择了一条最危险的做法。

“对了,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烧何羌的女豪帅,就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比铜钳的第六世孙女。”

“如果能争取到她的支持,我的胜算会很大。”

刘云看了一眼那和马云路穿着差不多服饰的羌族女子。

他之前听麹演说过,烧何羌似乎有意要袭击西都城。

只不过由于麹演过早的被北伐军击败,这些羌人便已经重新躲到了深山巨谷中。

“只是想要争取烧何羌只怕并不容易,你麾下的湟中卢水胡和烧何羌是死敌。”

“现在治无戴跟随你南征北战,烧何部未必会听从你的号令。”

“那不一定!”

刘云眼波一闪。

“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利益,就足以化解族群之中的矛盾,比如说,让她们回到水草丰美的河西故土。”

二人来到了这烧何部的女豪帅面前,这位羌族女帅约莫30岁上下,看向刘云之时,眼中还留有一丝忌惮。

她用着尖锐的语气说道。

“别看我,我不可能帮助你。”

“你当然会!”

刘云笑道:“河湟谷地虽然土地肥沃,但是在此地聚集了这么多羌胡部落,彼此争夺水草,连年大战,每家都无法休养生息。”

“我作为天子的使臣,来到塞外,就是想给你们带来能供养起全族的丰美土地。”

马云禄将这些话一一翻译:“你愿意回到祖先之地吗?愿意回到水草丰美的河西走廊吗?”

“我知道,烧何部原本生存在河西走廊的张掖南山下,是卢水胡人大举进攻,才将你们逼到河湟谷地之中。”

“你的先辈比铜钳是了不起的女英雄,她精通占卜,深谙政治,正确的带领族人一路南下,依附了大汉朝。”

“如今汉朝使者持旌节到来,就是想帮你们回到昔日的故土,击败武威的卢水胡。”

那烧何羌的女豪帅眼睛尖滑尖滑的望向马云禄。

常年和汉朝人打交道的这些塞外羌人,知道汉朝人不会白给他们好处。

“那湟中的卢水胡怎么说?”

刘云解释道:“生存在湟中的卢水胡,和你们一样,都是被武威的卢水胡人赶走的,我保证,他们和你们一样想击败河西卢水胡。”

众多羌帅窃窃私语了一阵。

“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刘云说道:“汉军胜兵十万,正欲扫荡河西走廊,将盘踞在河西的十数万卢水胡人尽数消灭!”

“我需要你们和我军联手将他们击败,这样你们就可以回到了自己的祖先之地,永远接受汉朝的保护。”

马云禄白了刘云一眼。

这简直是连蒙带骗一句实话都没有……

不过她还是原话翻译了。

女豪帅们听闻此言陷入了犹豫。

八种西羌,加上卑禾羌,实际上就是这九种羌人决定了河西的政治格局。

如今三家归汉,实力最强的烧当羌又被击败,北伐军大军压境,其余的几家只能选择战或降。

几位羌帅商议后,又问道:“我们能拒绝吗?”

刘云点头道:“当然可以,除非你有信心能够击败聚在日月山外的北伐军。”

“我知道羌人的规矩,你们不能够在王宫内动兵,但是汉军却可以。”

“莪并无心与这里的羌人为敌,但如果姜云禄无法继承女国的王位,我便会让反抗的部族彻底消失!”

“况且,我不认为,武威的卢水胡南下过后,会放过你们。”

“就像当初他们将烧何部从张掖撵到湟水一样,他们会将你们驱赶到更远的地方。”

呼……

长风穿过窗口,卷来阵阵风啸。

羌人贵族们经过了一番争议,最终由勒姐羌、烧何羌的女豪帅共同拍板,九票之中已有五票同意马云禄重新回到女国担任女王。

剩下的4票仍是祭司的死党。

这些人面色不善的离开了第8层石室,径直朝着第9层石室走去。

以往女国内的权力交替往往很平和,唯独这一次,掀起了激烈的斗争。

这不仅是因为,法定的第一继承人在凉州战死的原因。

马云禄多年不曾回到西海,这里的羌人贵族对她还不太熟悉。

如今初来乍到,想凭借血缘夺回王位,实际上还是有难度的。

刘云困惑道:“说起来到现在为止,我仍然没有见到你的那个对手。”

马云禄走出宫殿,看向第九层,也就是山体上最高的一层宫殿:“因为这个祭司就生活在第9层石室,鸠占鹊巢。”

“这人,曾是我母亲的政敌。”

……

“苏毗!”

“姜云禄回来了……”

“她还带着汉朝人的援军,现在军队就在日月山外!”

其余的四大贵族,都是女祭司——宾妬的支持者。

事实上,因宾妬的法统不稳,前来依附女国的羌人部落越来越少。走出女国者甚多。

又因道路堵绝,使得女国在汉末一度销声匿迹。

“怕什么!”

宾妬拿着铜鸠首犬戏牛杖,恼怒的从石座上起身,这个年近四旬的妇人眼睛里满是对权势的渴望。

“她有汉人的援军,我有卢水胡的援军!”

宾妬的第一任丈夫跟随马云禄的母亲起兵,在战争中被马腾所杀,此后他一直守寡。

只不过自从得知了马云禄重新回到凉州的消息之后,她便立刻派人走羌中道,向北方的河西卢水胡传去使者,以求联姻。

河西卢水胡中的一位匈奴贵族——沮渠蒙仇,答应了这一次联姻。

宾妬的这一举动本来就在女国内,招致了骂名。

因为先前匈奴强大之时,西羌已经臣服过匈奴,200多年前,张骞出西域走羌中道还被羌人给缉拿了,献给匈奴人。

可后来,河西走廊被霍去病打穿后,这里的羌人又依附了汉朝,如今趁着汉朝,匈奴都已经衰弱,羌人好不容易能够脱离两大势力板块的掌控。

宾妬又向北方,招引了已经投降汉朝的河西卢水胡人……

这等于说,西女国成为了汉朝人附庸的附庸。

尽管女王的丈夫并不掌控国政,但是沮渠蒙仇可是卢水胡,不是羌人,不尊你这一套。

只要女国不听从卢水胡的号令,沮渠蒙仇的大军便能从羌中道,翻越祁连山口,直接插入青海湖的后背,将女国给灭了。

如同两百年前的西羌一样,现在生活在青海湖附近的女国,也面临着当年羌人的选择,挤在两大势力板块中间。

尽管无论是汉朝,还是卢水胡中的匈奴贵族,如今都已经遭受不同程度的衰弱。

可无论哪一方的战斗力,都是要远远强过女国。

“那沮渠蒙仇的大军什么时候才能到?”

“汉朝人的军马可是已经在日月山外了!”

眼见几名豪帅面上满是惊慌之色。

宾妬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放心,今夜就到!”

……

与马云禄所料不同的是,她一到王座上。

宾妬便主动放弃王位,屈膝臣服。

其余的羌族豪帅们也一一放弃抵抗,恭迎女王践祚。

“太顺利了。”

马云禄看向身旁的刘云。

“我的金聚啊,为何你不坐上王位。”

刘云打量着空空荡荡的宫殿,皆是一派石制建筑。

说实话,比起汉朝的奢华皇宫,这里的陈设相当简陋。

他尝试坐了一下石制的王座,冰冷,很硬,还咯屁股。

马云禄看着刘云百般不适应的样子,莞尔一笑。

“今夜便要举行登王仪式。”

“这过程中,王宫内不能出现任何男子。”

“升之就好好在西海河畔散散心,等我稳固了统治,便发兵助你讨平河西。”

刘云微微颔首。

马云禄,不对,是姜云禄登王的过程太过顺利。

只用大军威胁了几个逃亡西海的豪帅,便顺利的夺回王位。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总让刘云心存疑虑。

“子均,今夜你回到日月山口,偷偷把军队调进来。”

王平谨慎道:“将军,这会不会引起羌人的不满?”

刘云摇头道:“不会,臣服女国的羌人部落,必须来参加女王的继任仪式。”

“边境上的防务是空虚的,保险起见,做两手准备为好。”

是夜,青海湖的牧场上,篝火通明,群羌起舞。

牧民们恭迎女王回归女国,热情的拿出了牛羊烤炙和潼酪招待女王的‘金聚’。

王平、张嶷、庞德和治无戴、支富、蛾遮塞、唐蹏等人都大快朵颐。

刘云靠在一块青石板上,一边小口的喝着酪浆,一边继续研究着那个神秘的木箱子。

他尝试着将火浣布丢到篝火当中炙烤,却发现这来自西域的衣服,真的是天然的防火材料。

勿论火焰怎么烧,上面的石棉纤维都无法受到影响。

刘云甚至大胆的将一只手穿进衣服里,放在火种烧烤,除了能感受到手中的温度较高之外,真的不会被点燃。

蛾遮塞和唐蹏看到这样的神奇景象,吓得连连掩住面庞四处躲避。

刘云见状,立刻将火浣布从火中拿出。

困惑道:“二位羌帅,怎么了?”

蛾遮塞的部落来自先零羌别支,唐蹏是罕羌,他们的语言属于北方羌语的一种方言,由于部队混编,行军多时,刘云为了掌控羌人仆从军,最先学习了这两种方言。

“火……我们怕火。”

啰嗦的唐蹏吭了半天,才说出这几个字。

“将军真乃神人也。”

“你都不怕火烧吗?”

刘云突然想起,马云禄给他讲过,羌人的祖先无弋爰剑曾经被秦朝人掳走为奴,被大火焚烧而不死。

羌人们从此把他看作有天神庇护的神子。

无弋爰剑的子孙们,因此也特别畏惧火焰,尤其是火焚。

刘云一一给围在篝火旁的羌帅们解释火浣布的来源,他麾下的羌帅们听到西域还有这种奇技淫巧,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刘云和羌人相处自若,毫无偏见。

又喜欢给羌人的孩童们讲些创世神话和大汉的故事,深得孩童喜爱。

一些年老的羌族长者,眼见刘云为人宽和,心中对北伐军的敌视便越来越轻了。

待到酒酣宴罢,一阵清幽的羌笛声从西王母室的最高层中传播开来。

这便预示着女王的登基仪式正式开始。

信奉西女国神明的羌人们个个盘坐在地,伸出双手,向天母祈求牧场风调雨顺,牲畜繁衍不息。

只不过,这番祈祷仪式并没有持续多久。

一行骑兵在夜色的保护下,突然踏过了青海湖岸,手中的弯刀不断地收割着牧民的生命。

战马的嘶鸣声和吆喝声惊天动地。

沿途的盐池和工匠的住所尽数被胡人手中的火把烧为灰烬。

“呜呼呼呼!”

“卢水部的勇士们,杀光所有的男人,强奸所有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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