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皇后似水温柔的目光含着朱厚熜:“遵命。”施完礼,她便疾步走出乾清宫的正殿。
方皇后前脚刚走,吕芳便踏进了乾清宫的大门,他怀里抱着一副行军地图,身后还跟着一个奉旨而来的身材瘦削矮小的男人。这男人正是朱厚骢要吕芳传来的,一个出身自宁夏的钦天监官员,一直到到后宫皇后离开,吕芳才敢领他进来。
吕芳立在正殿中央礼拜一下,说道:“皇上,奴婢把钦天监监正李平带来了。”
钦天监李监正诚惶诚恐,没敢环顾凌乱的四周,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微臣钦天监李平叩见皇上。”作势要往下跪。
“别跪了,又不是上朝。”朱厚骢丢下手中的丝绸,站起身来。
“遵命。”
“把地图给朕看看。”朱厚熜说道。
“是。”吕芳快步走到皇上面前,跪下身去,摊开那副地图,陈到皇上面前。几个眼尖的随从太监,取过纸笔也跪在皇上手边候着,只要皇上抬一抬手就能够到。
高度正好,不高不矮,朱厚熜正好看得清楚,他对李监正说道:“你也过来看看吧。”
锦衣卫指挥使陆柄被围困的地方叫做贺兰山,从地图上层层的标记中,朱厚骢只看见两个词:十面埋伏,九死一生。
朱厚骢指着地图上的贺兰山,问道:“李监正,你既是宁夏人士,可认得此贺兰山?”
“回皇上的话,微臣是正德十四年的进士,离家多年,不过,贺兰山离微臣老家约二十里地,倒也熟悉。”
“此地的风向你可了解?”
“夏季以南风为主,秋冬季多北风,东风。”李监正老老实实地回答。
在看地图上,贺兰山山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西侧和南侧坡度低,地势平缓,而东侧更是平原,唯有北侧地势较高。要解贺兰山之围,天舟于贺兰山山脉北侧借北风自上而下是最为有利的。现在是秋冬季,北风,东风不定,如何才能知道哪天刮北风,哪天刮东风呢?
“怎么预测风向?”朱厚骢咬着牙,又一个问题摆在面前,好不容易打开一扇门,却发现后面还有层层关卡。
不过,提到预测,朱厚骢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来大明之前的老本行了。
每个时辰刮什么风,把历年该时辰各个风向出现的次数除以该时辰刮风的总次数,就能得出来该时辰出现各个风向的概率。然后,找到出现北风风向概率最大的时辰即可。简单的数学概率问题。
朱厚骢问道:“李监正,钦天监可有历年宁夏的气象实录?”
“每年各地方司都会将各地风水,天象,气象的变动记录在案,送到钦天监来,由钦天监推算来年的天朝运势,人事变更……”
往年,这些数据是拿来当老黄历用的,根据今年风水,天象和气象变化,推出明年宜什么什么,忌什么什么。
“好。”朱厚骢胸有成竹,“李监正,朕只要宁夏历年秋冬季晚间各个时辰的风向,钦天监赶紧抄录好,明天卯时送去翰林院,即刻去办,不得有误。”
“遵命。”离卯时仅剩几个时辰,李监正赶紧领命去办。
一个人的算力终究有限,即使朱厚熜限定了“秋冬季”,“晚间”等条件,但是,要统计到每天晚间的每一个时辰,估计历年统计下来的数据也有不少,他需要很多人帮他算。
翰林院和国子监的人所理解的数学,肯定跟现代数学有差异,但是,他们也是对“算术十经”有了解的知识分子,而且,朱厚骢所构思的概率计算十分简单,无非加减乘除四则运算罢了,只是计算量比较大。多叫些人,把算盘打得响些,用不了多久就能算出来。
朱厚熜取过纸笔,用“甲乙丙丁”和“加减乘除”等汉字,写下了几个公式:“吕芳。”
“奴婢在!”
“古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你和徐阶带着这个,去翰林院和国子监找精通‘数’的官员,无论多寡,一并安排至翰林院,李监正明日卯时会送资料去翰林院,朕明日午时要看到结果。”
“遵命。”
很快,吕芳也领命而去。
一时之间,紫禁城内忙得热闹,太监和宫女抱着各式的布料来来往往,吕芳领着徐阶四处寻人……但是,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干的事情有什么意义。
紫禁城里,突然要找一大块鲸鱼皮是很难的,不过,鼓皮倒是好弄。宫里的奴婢把宫里能拆的鼓尽数拆了,抱来了成堆的鼓皮,在乾清门外一一铺开,上漆的太监草草刷上几层,另一批太监就当即冲上来把鼓皮抱进了正殿。
朱厚骢把各式的材料堆叠在一起,不易燃的放里侧,易燃的放外侧,按照他估计的最长飞行时间——最多两刻钟。手里的材料应该够用了。
时间有限,制作工艺也有限,他取过纸笔,手绘制图不是什么难事,寥寥几笔,就画出天舟的草图。
“黄锦。”朱厚骢高声唤道。
吕芳一走,黄锦紧跟着脚后跟就来值班了,在内廷司礼监当了这么多年差,这伺候的功夫早已做到润物细无声了。黄锦一头雾水地站在殿门口,搞不懂这些人忙里忙外,到底在干什么。
“黄锦!”朱厚骢又喊了一声。
“在……在……”黄锦回过神来,“皇上,奴婢在。”
“朕给你一天一夜的时间,你按照这个图纸,让宫女和太监赶制这样的皮革,还有,下面绳子和铁器这一部分,让工部去做,让严世蕃监工。”
“奴婢明白。”黄锦接过图纸,“只是……”
“只是什么?”
“奴婢不知,一天时间,皇上要造多少个?”
“多多益善。”
“遵命。”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所有的命令都布下去了,正殿里忽地空荡荡,一切的热闹都不见了,朱厚骢没有坐到龙椅上,而是,坐在龙椅前的台阶上。他茫然地看着殿外,在朦胧的夜色中,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可是,他的计划真的能奏效吗?
自古以来,以少打多的用兵之道中,有一招是屡见不鲜的,那就是火攻。太祖高皇帝火烧陈友谅,周公瑾火烧曹操,陆伯言火烧刘备……朱厚骢想到的也是火攻。显然,贺兰山不在河里,用不了船,可是,殊不知天空也是一条河流。现在,天河的船——天舟有了。几个时辰之后,风向也能弄得一清二楚。
那火从哪里来?还不能是一般的火。
鞑靼是游牧民族,贺兰山那一片他们在熟悉不过了,他们不会为了躲太阳,跑到深山里面扎营。所以,这火得是无根之火,没有草木它也能燃烧。
朱厚骢观摩着地板上的地图,推演战局,一个个作战计划出现在他脑海中,又一个个被他给否决掉,他需要的不是一场简单的胜利,而是,一整套完整的,环环相扣的军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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