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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芳摊开地图,跪倒在众大臣之前。朱厚骢依次排开红,绿,蓝三个锦囊,一个构思了多日的计划跃然纸上,眼下到了发号施令的时刻,他的心忽地揪住了,计划要变成现实,中间隔着重重险阻,稍有不慎,满盘皆输,自己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人命关天。

他的心潮久久澎湃不已,直到他的脑海中响了一声铜磬,他才得以平静地环顾殿内各位大臣。

“曾铣听令!”朱厚熜下了第一道军令,声若洪钟。

“臣在!”曾铣抱拳拱手,等候军令。

“朕命你,从工部领取近日所造全部的天舟,从朝天观蓝神仙处领取野火,明日寅时率京城一万禁军前往贺兰山,于冬月初五子时之前在贺兰山山脉北侧二十里地外扎营,于冬月初五丑时发起进攻,不得有误。”

“领命!”

“黄锦会告诉你天舟的用法,蓝神仙会告诉你野火的注意事项。”朱厚骢拿起红绿两个锦囊递给曾铣,“冬月初五子时,开红色锦囊,进攻的方式已经写在其中。尔等撤回延绥镇时,再开绿色锦囊。”

“遵命。”曾铣恭敬地接过两个锦囊,“臣以为……”他感觉皇上有些陌生,一时说话有些犹豫。

“但说无妨。”朱厚熜抹去他的疑虑。

曾铣顿了顿说道:“臣以为,应即刻八百里驰传,命在延绥镇休整的主力,化整为零,依靠崇山峻岭和长城之险,伺机游击骚扰,与俺答打游击战,一来,可缓解陆指挥使的压力,二来,可为我等行军争取时间。”

俺答想要围点打援,陆炳是鱼饵,曾铣此举就像鱼咬饵食,好像快要咬钩了,但又没有完全咬上,搔得钓鱼老心痒难耐,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准了。”朱厚熜点点头。

严嵩拱手问道:“启奏皇上,曾尚书将京城的禁军精锐和粮草都带走了,那京城的城防该如何是好?”

朱厚熜早就想到了这点:“一个时辰前,朕让司礼监拟了一封急诏,发往南京,命南直隶夏阁老,调遣两京备倭军,备操军,以及浙军做为援军,来京师协防。至于粮草……”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浩浩荡荡来京城的人马自然都要吃饭,眼下也没有足够的老百姓和足够的时间把别处的粮食运到京城来。

朱厚骢在地图上指出另一个位置,说道:“户部尚书李如圭听令!”

“臣在!”

“朕命你,开通州粮仓,提前备粮,以上所有军队的行军路线必须取道通州,于通州处自取粮食。”这样就解决了运粮草到京城导致的人口和时间的问题。

“此举甚妙。”严嵩和曾铣异口同声地说道。

徐阶愁眉不展,虽然他也觉得此举甚妙。他问道:“微臣还有一个疑问。调了浙军来京师,那浙直抗倭一事该怎么办?”

严嵩无奈地摇摇头:“弃卒保车,只能苦一苦浙直百姓了。”

“非也。”朱厚熜又在地图上标出两个地方,“写给夏阁老的急诏里,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让他调遣湘西苗兵,广西狼土兵,前往东南抗倭。”

徐阶眼里流露出赞赏:“微臣素闻,湖广子民敢为天下先,两广少民能征善战,此二部调往东南抗倭,大有可为,此举可谓一举两得。”

朱厚骢看向众大臣,继续说道:“军令如山,若有延误,株连同族,格杀勿论!”如雷贯耳。

“是。”众人齐呼。

“还有,传朕号令于三军。”朱厚骢从未如此严厉,“临阵,将不顾军者,斩!临阵,军不顾将者,斩!临阵,敢违军令者,斩!临阵,胆怯脱逃者,斩!”

众人齐齐磕下头去:“臣等遵旨!”

朱厚骢手里还有一个蓝色的锦囊,他递给严嵩,嘱托道:“严阁老,这个锦囊给你,等前线传来捷报时,你在打开。”

“老臣遵旨。”严嵩小心翼翼地接过去,今日的皇上杀气极重。

一切安排妥当,朱厚熜的语气忽地又转了:“黄河百害,唯富一套。河套一带,是我朝与鞑靼之间的天然屏障。江山社稷要是毁在朕的手里,朕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又有何面目见黎百兆臣民?”

朱厚熜登上台阶,踱步到龙椅旁:“广厦万千,百姓无躬身之所;土地万顷,黎民无立锥之地。天下不安,子民不宁。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一人而已。此番,朕在此拜托诸公,安我大明,救我百姓!”朱厚熜拱手作揖。

天地君亲师,长幼有序,尊卑有等。皇上这一拜,读了数十年圣贤书的众大臣悄然而悲,肃然而恐,齐齐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层层官帽之下隐隐有抽泣之声,不一会儿,那抽泣声竟然成了嚎啕大哭。

严嵩领着百官齐声说道:“臣等,尸位素餐,踯躅误国。上遗君忧,愿受天谴。”

在阵阵刨腹挖心的表忠心声中,曾铣闭着眼睛,默然不语,独自对着皇上再次五拜三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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