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你看咱们是聊天呢还是睡觉呢?”
“睡觉吧,不瞒老哥说,我真是困得不行!”
“怎么?弟妹又折腾了你一夜?”
“别提了,女人也真是的,刚成亲那会儿腿都掰不开,如今一尝到甜头她能骑在你身上不下来,这不,昨天又折腾半夜!”
“老弟,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看老哥?想折腾却施展不开!不瞒你说,那晚我和你嫂子激战正酣,谁知我那六岁的儿子突然醒了,问床为什么老晃,我赶紧从你嫂子身上下来。
“等孩子睡着后我又骑了上去,可你嫂子却不让了,说是怕吵醒孩子,没办法,我只好下来了……”
“老哥,这么说我这反而还倒是一件美事了?”
“可不是?老弟,等你有孩子后你就知道了……”那人说,笑着拍了拍另一人的肩膀,二人都不说话了。没一会,山谷里便响起了鼾声,另一人也开始打起瞌睡来……
不知过了多久,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长鸣,紧接着只见那只鹰箭一般俯冲下来。二人同时惊醒过来,木青云也吃一惊,目光旋即转向天空,同时脸上浮起一丝欣慰的笑。
那只鹰围着他低空盘旋起来,正在这时那少年带着六人从山上下来了,看见鹰急忙拉弓射箭,随着一声哀鸣那只鹰从空中落了下来。
木青云感到头脑一阵晕眩,莫大的悲伤霎时笼罩心头,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其中一人跑过去捡起了地上的鹰……
一行人进了松树林,木青云仍被那两个人推着走,与刚才不同的是:这时他的肩上挂着一布袋猎物。
林子里依旧阳光明媚、微风习习,只是他的心情已大不一样。刚才爱鹰还和他一起在这片林子里享受阳光和微风,他想,如今它却永远地消失不见了。
想到此,他的心里就无比难过,他感到鼻头一酸,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都怨他!他若不来这片林子里散步,哪里会有这么多事?
那样他自己不会陷入困境不说,他的爱鹰也不会死,它现在仍然在空中自由自在地翱翔,而他则在家里愉快地吃早饭。
退一步说,即便他受点苦也没什么,只要他的爱鹰还活着,他的爱鹰啊,陪伴他十多年的好伙伴啊……
不知过了多久,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拴在院子里的一根柱子上。他四下望了望,四面全是房屋。现在逃跑已经是不可能了,他想,重重叹口气垂下了头。
接着又想起了他的爱鹰:他的爱鹰啊,因说话结巴他的伙伴本来就少,妹妹算是一个,如月算是一个,再就是那只鹰了。
它虽然不会说话,但默默地陪伴比任何语言都更加来得真切,特别是当他心情不好时,它的陪伴往往比那些关怀的话更能慰藉他。
他早已把它当成知己,可现在呢?他的知己已随风而去,他怎能不伤心?更伤心的是它不是自然老去的,而是死于非命,且是由于他的原因,他怎能不自责?
他感到心里就像压块大石头似的异常难受。爱鹰的突然离去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那只鹰曾给他带来过多少欢乐,他清楚地记得初见它的情景:
那是一个秋日的下午,他正在屋里闲坐,妹妹突然跑进来说大鸟出来了,他心里很是高兴,跟着妹妹来到院里。
它那一身黑色的样子在六只小黄鸡中特别显眼,它长得实在可爱,就像一个毛茸茸的黑色小圆球,妹妹和如月尤其喜爱它,没事总想摸摸它。
但它却很怯生,她们一伸手它就跑了。后来它渐渐让她们摸了,可老母鸡却不干了,她们一伸手老母鸡就追着啄她们,二人往往被追得满院子跑……
后来它渐渐长大了,但却不会飞,这可急坏了妹妹,便想法教它学飞。他和如月也很赞同,他们遂把它带到悬崖边上,为了以防它摔下山崖,他们还特意在它的腿上绑了根绳子,另一头则拴在悬崖边的那棵歪脖树上,认为那样就万无一失了。
然后妹妹抱起它像放风筝似的扔了下去,但它却飞不起来,三人感到很是沮丧。绑着腿怎么飞,身后突然传来族长的声音,他们回过头,只见族长微笑着走了过来。
那要怎样它才能飞呢,如月拉着他的衣裳问。族长摸了摸她的头,说:很简单,解掉绳子就好了。
那样它不会摔死吗,他们异口同声道。放心,真正的鹰是摔不死的,族长一脸严肃地说。他们采纳了族长的建议,解掉绳子后效果果然十分明显:
那只鹰先是像一块石头似的落了下去,他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眼看就要落到崖底它突然振翅而起,他的心这才沉下去,同时松了一口气。它盘旋着飞上山崖,他们高兴地欢呼起来,他的爱鹰啊……
他感到死是那么的冰冷无情!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到死亡,族人的离去自不必说,他还依稀记得爷爷死时的场景。
当时他尚且年幼,别说丧葬仪式了,就连爷爷的样子也模糊不清,爷爷的形象是在父母的只言片语中竖立起来的。
他只知道爷爷生前是他们青木族的第一大高手,是族人眼里的武痴。他一生痴迷内功心法,往往一闭关就是十年八年,对此奶奶颇有微词,后来他练功走火入魔不幸自焚而亡了。
总之,他的死并没给他留下什么印象。但这次却截然不同,他亲眼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东西消失在眼前,它陪伴了他那么多年,他怎么能对它没感情呢?
他早已把它当成自己的亲人,而它的离去却是如此地猝不及防,他的心里怎能不悲痛?不仅如此,悲痛的同时他还隐隐感到死之力量是如此的强大!
唉,他的爱鹰啊,他想,如果他当初学武时能多用心些就好了,而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样他的武功肯定要比现在好得多,刚才在林子里他定能把那些家伙打得落花流水。
退一步说,即便功夫没学好,当初大伯教他们轻功时,他若能多用些心,又怎么会对轻功一窍不通呢?他也不希望轻功能有多好,能飞檐走壁就行!那样刚才在林子里一跺脚飞走了,哪里会有后面的事?
这时他的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他回过神来,听到从后院传来一阵嬉笑声。平时一定要多用功,否则是打不好武学基础的:他耳边突然响起匡师傅的话。
接着他又陷入了沉思,可他一出学堂就忘了,父亲教他排云掌时,他很难做到气沉丹田,想来应该就是小时候不用功的缘故。
妹妹比他更可笑,上了两年学堂,竟然还不知道丹田在哪里,真不知道上课时她在干什么?
他的排云掌倒是没有落下,但却练得不好。父亲整日忙于衙门中的事物,平时很少管他们兄妹,一两月个才抽查一次,见他们练得很差便大声训斥一顿。
父亲在家时他们很是用功,可是父亲一走又懈怠了。母亲一来太过疼爱他们,再者害怕他们走爷爷的老路,所以平时对他们练功并不怎么过问,这也正是他们偷懒的原因。
他若记得没错,一直到十二岁那年,母亲才开始关心起他们的武功。这时,她会隔三差五地抽查他们一次,看他们实在差劲便像父亲那样大声训斥他们。
这也难怪?眼看过几年他们就到了下山历练的年纪,可他们的武功实在差劲,她怎能不着急?也正因此,他们的武功才有了今天的进步……
只听门外咚的一声闪进来两个人影,他大吃一惊:来的竟然是妹妹和如月。二人过来解开他身上的绳子,问他怎么回事,他重重叹口气,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妹妹顿时涨红了脸,气呼呼道:“真是太欺负人了,他们平白无故打人不说,还射死咱们的鹰,真真气死我了,不好好教训他一顿实在难出心中之气!”
如月原本满含柔情地望着他,这时突然愤愤不平道:“是啊,他们下手也太重了,你看嘴都打肿了,云哥哥,那些家伙在哪?”
他回身指了指后院,妹妹二话不说气势汹汹地直奔过去,他和如月忙跟了上去。
那少年正在亭子里与两个丫鬟饮酒作乐,旁边站着四个年轻男子,那四人看见他们过来抡着胳膊迎了上去。
“不知死活的东西!”妹妹瞪他们一眼说,抽出腰里的五彩金丝绳挥手打了过去。其中一人大叫一声捂着头蹲在了地上,另外三人则有些忌惮起来,一下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们迎上去瞬间把那三人打倒在地,其中一个丫鬟突然大叫起来:“快来人!”那少年慌了急忙夺路而逃,妹妹甩手一鞭打过去,只见桌上的酒壶酒杯四散而飞。那两个丫鬟吓得面如土色,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妹妹飞奔过去抓住那少年的衣裳猛地把他摔到阶下,跳下亭子一脚踩住,厉声道:“叫你欺负我哥?今天让你好好尝尝姑奶奶的鞭子!”
说着那鞭子便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院里随即响起杀猪般的叫声,他感到心里很是快意。
“住手!”突然一个妇人走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个丫鬟。妹妹迟疑了一下,望了望那妇人继续接着打。
“我的儿哎!”那妇人大喊一声一下扑到那少年身上,说:“你们这些狗强盗,为什么平白无故地打我家玉儿?还有你们这些狗奴才,平时给你们吃给你们喝,哪一点亏待了你们,关键时候一点用也不顶!”
“什么?强盗?你搞清楚好不好?是他先欺负的我哥,你看我哥脸上的伤?他这是自作自受,识相的快点闪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妹妹瞪着两眼说,说着挥下手里鞭子,但那妇人不仅丝毫不为所动,并且还扬起脸说:“就算我儿打了你哥,你凭什么一口咬定就是我儿的错?说不定是你哥招惹我儿在先,我儿才打了他的!”
“什么?我哥的错?你……”妹妹气得说不出话来,甩手一鞭打了下去,那妇人叫了一声,如月忙过去拉住她的胳膊,说:
“青姐姐,算了吧?他虽打了云哥哥你也教训过他了,咱们不能因为儿子的错就打母亲吧?”
“真是便宜你们了!”妹妹想了想叹口气说,收起了鞭子。正准备走他突然想起他的爱鹰,遂回过身向他们询问。
“在厨房里,我这就去给你们拿!”其中一人说,说罢跑走了。没一会,抱着那只鹰走了回来,他满面悲伤地接了过去……
他想让他的爱鹰入土为安,心里虽然舍不得,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妹妹提议说可以把它埋在那片松树林里,如月却不同意,说他平时总去那里散心,看到了难免会伤心。
祠堂后面的小树林里怎么样,妹妹问,盯着她的脸。那里也不太好,如月说,叹了口气。那埋哪里,妹妹提高声音问,同时有些生气了。
如月想了想,说:山上那片白杨林里,它是在那里出生的,如今也让它在那里安息,她认为没有比那里更好的地方了。
他和妹妹都没意见,三人遂径直上了雾青山。一会儿到了,正是仲春时节,林子里的树木虽不茂盛,但已有了一些绿意。
他们很快选好了地方,不错,选的正是当年那棵白杨树下。树上的鸟窝早已不复存在,但位置他却记得很清楚,因为那里曾经毕竟发生过难忘的事,那件事现在他仍然记忆犹新。
前几天刚下过雨,树下的泥土很松软,他们很快挖好了坑。他望着那坑看一会不禁叹口气,接着把他的爱鹰放了下去,第一捧土下去他的泪便随着下来了……
下山途中他仍是满面悲伤,妹妹和如月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一番,他的心里觉得好受了点。接着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问:她们是怎么找到他的?他踌躇一会说了出来,妹妹旋即做了解答:
说母亲让她去叫他吃饭,这时正好如月过来了,于是她们就一起去找他。祠堂后面小树林里找了,山上白杨林里也找了,山下松林里也找了,都不见人,当时可把她们急坏了,去镇上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他是被张家公子带走了……
母亲正抱着手在院里来回踱步,看见他们进来松口气似的说:“你们可回来了……好端端的这是怎么的?”边说边端详他的脸。
妹妹气呼呼地说了原因,母亲听后愤愤道:“那些人也太坏了吧?”她突然变得忧心忡忡起来,望他看一会,换种语气说:
“这还没下山就被欺负成这个样子,真要下山做工去了还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呢!你说为娘怎么能不担心?云儿,平时让你专心练功你就是不听,现在知道疼了吧?”
“婶娘,你就别说云哥哥了,他已经够难受的了……”如月说,一脸的哀伤,母亲望望如月,又望望他,叹了口气……
他刚吃罢饭如月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个蓝色药瓶,说那是上好的消肿药。因为伤在脸上他有些不便,所以如月便提出帮他涂抹,他想想同意了。
如月遂打开瓶塞取出一些药膏出来,他看到她的手指慢慢地靠近他的脸颊,接着突觉脸上一凉,继而变得火辣辣起来。
如月站得离他很近,鼻息阵阵吹到他脸上,他本就感到有些不自然,一抬头正看到她那张白里透红的脸,那张脸离他如此之近,就连脸上的茸毛都看得一清二楚,他顿觉身上燥热起来。
如月也变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上开始微微泛红,动作也不似先那样轻柔了,总之两人都有些难为情。
“唉,我来得真不是时候啊!”妹妹说着走进来,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二人都吃一惊,如月忙放下了手,两颊顿时一片绯红,把药往他手里一塞低着头跑走了……
他站起身走进了房间。他和妹妹的房间是一间隔断过来的,所不同的只是方位罢了。他的房间在屋子东边,墙那边便是父母的卧房,也即是他们兄妹小时候住的那个房间。
妹妹的房间则在西边,紧靠着他家的厨房,如此一来,本就不宽敞的房间自然就显得更加局促了。屋里陈设再简单不过了,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
他把药膏放到床头的桌上子,坐在床沿上陷入了沉思:明天一早他就要下山做工去了,他想。现在上午已经过去,留给他的只有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了,可他的心中却一片茫然。
他只知道红谷县城在古青镇的南方,但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更别提富贵客栈了,至于那里的掌柜和伙计就更不知道了。
对于未知的事情,人们往往期望它能好一点!他自然也不例外,他希望富贵客栈里的掌柜和伙计都是好人,这样他的日子就会好过一点,不然实在是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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