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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大厅通往府邸出口的长廊上,孩子追上即将离开的母亲,试图喊住她。

“母亲。”

背对着孩子的母亲微微抬起右手,示意部下们原地待命。

她停下脚步,冷冷回头道:

“刚刚晚宴上,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礼仪老师教给你礼数呢?”

孩子沉默一瞬,立正站定,低头恭顺回答:

“母亲,晚宴上的确是我做的不对……”

“呵。我亲爱的孩子,你叫住我,应该不是为了这件事情吧?”

孩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嘴唇紧闭。片刻后,缓缓开口:

“您……不能那么说他。”

意外的话语。

白发女人终于转身,选择面对面和自己的孩子交谈。

没有他人在场的月夜,女人脸上的表情也如同月光般冰冷。

她的漆黑眼眸里闪过猩红的危光,眼底深沉到没有一丝温度。

母亲冷声道:

“哦?你还真把他当宝贝了?玩具那么多,非得要这一……”

“母亲,他不是玩具。”孩子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母亲的话。

母亲有些意外的挑眉。

因为这是她最为疼爱的孩子,头一次,摆出这样的态度。

她语调上扬,带着嘲讽:

“真是令我诧异。看来,我的孩子是真的到了「叛逆期」的阶段啊……”

“……”

“如果您觉得我是,那便是。”

他抬起头,直视自己的母亲,银色的眼眸亮到惊人。

有意思,母亲心想。

一直神色平静的母亲,笑了,笑的优雅:

“我的星星,看来你把我的忠告都当成耳边风了。”

“明明快过新年了,竟然还想自讨没趣的…再去禁闭室一次?”

孩子在母亲面前还是没能保持住镇定。

是的,他曾和母亲在镜子面前保证过,他和他是不可能同时存在的。

若是违背了母亲,人偶会……

其实听到「禁闭室」这个词后的他就已经下意识攥拳、双臂也开始颤抖,瞳孔骤缩。

可是,他必须忍耐,哪怕恐惧油然而生。

因为他现在心中的愤怒胜过一切。

人偶,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他放在心中最为珍贵的家人,不是他们口中的玩物。

正因如此,他才莫名有了勇气,借着醉意去反对母亲的话语。

女人沉默地睥睨着她的孩子,并没有微笑。

而直视着她的孩子,银色的眼眸里也闪烁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他面无表情,死死盯着自己的母亲,脚下蔓延出霜雪。

空气中冰的元素力浓烈刺骨,长廊的根根石柱逐渐覆上薄冰。

与此同时,狂风也瞬时间涌来,长廊外的树林发出呼啸,刮起无数树叶碎石。

女人身后的部下们早已将头深深埋低。在这两种极致力量的压迫下,他们能做的只有屏声静气、保持绝对安静。

一片寂静中,只剩母子二人无声对质。

危险一触即发。女人却毫不在意,甚至难得打量起自己的孩子。

当初她看中这个孩子,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他的确和自己相似。

平日里,孩子的性格温吞又天真,犹如开在严寒冬日里的银白花朵。

可能谁也没想到吧,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只要挑断某根最为关键的丝线,就会立刻变成疯子、甚至失去理智。

这才是孩子最真实、最偏执的一面,不是么?

毕竟见过他疯狂一面的人,大多都已经死了。

那年圣诞节的雪夜,这个孩子仅仅只是用一把剪刀,就将一个成年男人解剖殆尽到不成人形。

当时的场景……着实让她有些惊讶。

飘雪的夜晚,冷寂的月光洒在一个瘦弱的孩子身上。

冷白的月色将这个孩子照的通透,像一颗会发光的星。

极致的白。

却沾染着极致的红。

浑身是血的他跪在一片血泊中面无表情地用剪刀修剪着猎物的皮囊。

若是碰到阻碍的地方,就再用剪刀最锐利的那一端使劲划破。

一直持续着这种机械又重复的动作,绝不停下。

这般失去理智的样子不就是野兽么?

死咬着猎物喉管永不松口的银白野兽。

幸好,她发现的及时。这般危险的幼兽,必须要套上项圈,否则后患无穷。

不过,驯服这样的野兽也很容易。

因为他的【执念】,太深了,太好懂了。

只要把他最为重要的东西牢牢握在手里,再用这根最为关键的丝线操控他即可。

如何浇灌冬日里的花朵?

只需更换养料即可,摄入的养分不同,这朵花的长势自然也会不同。

如何让白色的花开出其他颜色?

纯白,也可以沾染上其他颜色。

只需挖掘他藏于内心黑暗深处的「疯狂」即可。

园丁培养花朵,需要将剪刀握在手里。

只需勤加修剪,哪怕重新长出枝叶,这朵花仍会定型。

只不过……她最为呵护的花,似乎要给他人做嫁衣了啊。

霜雪涌现又静止,这是孩子强忍怒火克制自己心中情绪的表现。

女人轻轻扫了一眼孩子现在的表情,对那藏于眼底的杀意报以不屑。

她呵了一声:

“玛利喀斯,你是想对同僚动手吗?对同僚动手……可是大罪。”

孩子自然知道这项条令,这也是他不可能动手的原因之一。

但这并不是最主要原因。

他的人偶、他的弟弟妹妹们,被母亲的手随意的放置在天平两端之上,等待着他取走砝码。

而天平的两端,无论是谁,他都无法割舍。

他现在这样发怒,在母亲眼里也不过是耍小孩子脾气罢了。

愤怒和悲凉同时在他的心头萦绕,一热一冷,让他痛苦不已,后背也攀爬起一股无端的疲惫。

他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无力」。

母亲自然也捕捉到孩子一闪而过的表情变化。

不言而喻。

这场对质也该结束了。

她开口道:

“我的孩子,今晚的谈话,我就当是你喝醉酒后的胡言乱语。”

“我即将启程,前往其他国家执行任务。”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总部的事全权交由你处理。”

女人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自己的黑色皮质手套,无所谓地听着耳边冰雪凝结的声音。

她抬眸,冷言道:

“作为你的母亲,我有足够的耐心。”

“好好想想吧,我的孩子。等我回来后再给我答复也不迟。”

“母子之间的闲谈,到此结束。”

“别再浪费彼此的私人时间了。”

说完这些话的白发女人随即转身,对部下发号施令:

“书记官,你留于总部辅佐玛利喀斯。”

“其余人,跟我走。”

她迈开脚步,高跟皮靴踏碎地上的薄冰,发出清脆崩裂的响声。

只留孩子一人站在原地,低着头,双拳攥地咯吱作响。

而那涌入五脏六腑的酒精,早就在他不断沸腾的血液中燃烧升腾,最终形成令其乏力的无边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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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少年根据侍者的指引,原路返回长廊,穿过大厅边门的一角,抵达了一处休息室。

他打开房门,一阵凉风卷着花香扑面而来。

休息室内的落地窗被打开着,一道身影正背靠着露台的围栏,侧头看着后花园的景象。

月光下,那道身影接近不真实,带着一种虚幻缥缈的朦胧雾气。

白发少年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想要确认。

在意识到这道身影依旧存在后,他慢慢走了过去,靠在护栏一边,和那个人一同看着花园内盛开的花朵。

“你喝酒了?”一旁的人质问道。

一股酒味。

“啊……抱歉。”

白发少年醉醺醺地抬眼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神色开始慌张:

“很多人找我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喝酒……”

“喝了多少。”

白发少年如实回答:“嗯……一杯玻尔香槟,还有一杯勃艮第葡萄酒……”

看到对方下沉的脸色,白发少年条件反射般的小声解释道:

“喝的不多的……若是在宴会上出现醉态,会有失礼数。”

人偶转过头,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少年的脸。

的确,某人现在的脸上也只是起了层不起眼的薄红。

但看某个人现在这个样子,双眼微眯,表情微醺,应该已经处在喝醉酒的状态,就差酒精中毒形成宿醉反应。

酒量……的确一般。

发懵中的少年最终还是察觉到对方很是沉默,他乖乖低下头,神情沮丧:

“我…不是故意要喝的,你别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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